十年前我高中毕业，随同乡来到南方小城。一没文凭，二没相貌，兜里也没几个钱，自然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刚好，一家大型连锁超市在城里开了分店，大卖场级别，楼上楼下五千多平方米，新店开张，哪里都需要人。

我就去超市做了一名“防损员”，也就是“卧底”。

我的工作，就是假装顾客潜伏在超市，看到有盗窃嫌疑的顾客，马上上报，防损部其他人负责后续，来个人赃并获。

领导说，本次行动代号“捕鼠”，你就是第一只“御猫”。

一开始很别扭，慢慢的，就懂得了如何更自然地扮演顾客，也懂得怎么从一个人的神情中发现异常，摸索出从蛛丝马迹中发现证据。

从小白到大咖，这一路我见识了各式各样的失足人员。

01 儿子携妻带子啃老，六旬老妇晚节不保

胖子都不是一口吃成的。一开始我畏手畏脚，看谁都觉得有问题，又看谁都没问题。

让我实现零突破的，是一位六旬大妈。

那天早上九点多，我闲逛到蔬菜区，顺手拿个番茄闻闻，脑子里构思着晚饭添个番茄炒蛋。

突然，我发现一个身穿黑色粗布连衣裙，脚蹬同色凉鞋的大妈，秤完几把青菜后，又转到菜摊上，添了一把葱和几个蒜头。

我心想，大妈又得重新排队了，要知道，早晨的队伍可不短呀。

出于职业敏感，我就多瞅了几眼。

我发现大妈离开了蔬果区，找了个角落，折腾了一会购物车，就往收银台方向径直走去。

不对，有猫腻。

我立即将情况向同事汇报，在超市出口将其拦住，认真核对购物小票和实物。

果然，有几件商品未买单。

我们“友好”地邀请大妈到办公室，进行深入交流。

大妈一点都不慌张：哎呦，年轻人，这是做啥子呢。你看我这脑子，老喽，记性不好哟，多少钱，我补。

可是，我们怎么可能被蒙蔽呢？

同事说：大妈，你都记得将小葱和蒜头分别混入称好的韭菜和菠菜中，你会不记得它们没过秤吗？来来来，眼见为实。

我们调取了她移花接木的视频，大妈慌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妈姓黄，育有一儿一女。

她所在的乡村，重男轻女的风气还是很足，女儿像根草一样，反倒茁壮成长，一路靠自己念到研究生，毕业后就留在当地不回去了。

儿子从小宠成宝，学习上样样不通，偷懒耍混却无师自通。

以前，大妈还能拿“儿子还小”来安慰自己，可如今年龄是上去了，却越发不长进，啥事都是做两天就嫌累，后来索性啥也不干，在家啃老。

到了合适年龄，老两口以为娶个媳妇就好了，谁知啥锅配啥盖儿，儿媳跟儿子一个德行，好吃懒做，夫妇俩携手啃老。

后来女儿结了婚，在南方生活得不错，黄大妈就带着儿子一家来投奔她。

女婿帮忙，找了个承包职业学校餐厅的工作，一家几个也算是稳定下来。

这些年侄子、侄女相继出生，不但没有带动他们为人父母的责任感，反而继续加剧父母的负担。

老两口一味地付出，并未换回儿子一家感恩的心，长久的溺爱，让他们觉得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将近四十的儿子，被人忽悠两下，就陷入了网贷的泥潭里。

黄大妈老两口除了痛心，话都不敢多说，担心儿子会想不开。

两个六旬老人，还要打零工给儿子填窟窿，黄大妈为了省钱，也是绞尽脑汁，她看超市生意这么好，一时贪念，以为不会被人发现。

殊不知，这世上怎会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再说，她已经六十岁，又能让儿子啃多久呢，只有她自己想清楚了，真正做到放手，逼儿子成长，才是真正的爱。

黄大妈一时的溺爱，带来了一世的负担。

02 浪子回头不容易，好吃懒做再进宫

大部分被人赃并获的顾客，只要涉及金额不大，超市都不会报警，优先选择和解，罚点款就算了。

只有一种情况不能妥协，那就是遇到熟客，也就是惯偷。

是不是很好奇，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惯偷呢，他脑门上又不会写字。

这个也算专业。

其一，我们是连锁超市，不定期的，会进行防损人员区域会议，也学习一些心理学方面的知识。

其二：一旦有专业人员犯案，我们会在系统内分享，各门店引起注意，以防流窜作案。

其三：与公安部门建立友好关系，如果出现大的惯偷，警方也会提醒我们。

有一阵子，服装部盘点时，总是有不小的差额，数量不对的，都是单价比较高又比较轻薄的女装。

这类物品，都会加装独立的防盗扣，若是有人故意为之，那段位绝对不低，必须引起重视。

我在女装部溜达了半个月，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有位身材高挑的中年女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从试衣间出来后，手上没有衣物，待她离开后，我闪身进入试衣间，也未发现商品。

我立马通知同事，将其拦下，客气地请到办公室协查。

面对工作人员的询问，这位女子始终淡定从容，脸色自如，甚至反过来质问我们诋毁她的名声，要去投诉我们。

我不禁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看走眼了？三月天，把我吓得一身汗。

正当我情不自禁的在脑海里构思给领导的检讨时，发现她的右边衣摆处，隐约有一角卡片露出，似乎是衣服的商标。

果然，她是将商品穿在内衬，加上她身材比较高大，外衣宽松，就不易发现。

鉴于她情节严重，金额较大，我们报警处理。

警察一看，哎呦“熟客”呀，都不知道是“几进宫了”。

警察在她的临时住处，发现不少未拆封的商品，据交代，都是从不同的超市顺出来的。

她是怎么躲过安检的呢？

你可能想不到，她是先在超市“偷”走一个解码器，然后才偷衣服。丢了解码器的那个服务员，也不在超市干了，所以才让她得手。

这位“熟客”，我们就称呼她大章好了。

大章年轻时发育早，身材高挑、五官端正，在一群青黄不接的女孩中，格外惹眼。

男孩们的追求，满足了大章的虚荣心，整天跟一群小混混在一块儿，学业早就不知扔到哪个旮角里。

学生时期不愿吃学习的苦，必然要吃生活的苦。

早早离了校园的大章，一无才能二无技术，在工厂待了一段时间后，就跟个男人好上了。

她以为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谁知道这男的品行不端，带着她坑蒙拐骗，本来就不太安分的心，在尝试过不劳而获的捷径后，再也无法往正道上走。

后来，相好的男人因诈骗罪入狱了。

她试着找份工作，过了几天安分日子，嫌钱来得太慢、打工太辛苦，就继续往歪路上走。

每次她都不会偷太多，卡着量刑的底线，最多也就被拘留几天，放出来就故态萌发，成了这一带出了名的惯偷。

可是，这世上哪儿有捷径呢？只有脚踏实地，才能把生活过好。

03 肤白貌美不缺钱，顺手牵羊只为爽

初见小徐，让我自惭形秽。肤白、貌美、大长腿、小蛮腰，我这个“土肥圆”都不好意思站边上。

长相温婉，出行奥迪代步，妥妥的白富美嘛。

第一次，我发现她的实际购买物品跟小票上不一样，漏了口香糖等几样小商品，她给的解释是忘记了。

这解释也说过得去，加上态度又诚恳，我们就让她补了差价走人。

过了一个多月，我们在她购买的牙膏盒里，发现藏了一条巧克力，在手机袋里发现了钢笔。

这显然不能再用忘记来蒙混过去了。

在审讯过程中，我们才知道，她时常会有想“顺”点东西的念头。

这种念头来的时候，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由于每次都是选择一些小巧、金额不大的物品，所以前面都得以侥幸豁免。

也就是从小徐那儿，我才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为了贪欲而盗窃，也有的人可能是有病。

一种统称为“偷窃癖”的病。

准确来说，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反复出现无法抑制的偷窃冲动。

他们对偷什么并无明确目的，也不以攫取经济利益或供自己使用为目的，只是通过这个行为，来满足变态的心理需求。

小徐的父母是生意人，每天在外打拼，日常生活主要由奶奶照顾。

父母为了弥补自己陪伴的缺失，就在钱上无底线供应，所以小徐从小就生活优渥，吃穿不愁，过着让我这种草根羡慕的物质生活。

物质上的充裕，并不能弥补父母的关爱。

小徐无意中发现，只有遇到生病或者她出了事，父母才会放下手头的生意，让她感受到父母的关爱。

第一次，她不小心将未付款的改正液放入袋中，被超市老板要求叫家长。

父亲赶来为她道歉收尾，虽然是责备的话，但在她听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她感受到父亲在训斥她的那一刻，眼中只有她。

从那以后，只要她心情郁闷，就会有偷窃的冲动。

她知道自己应该是有病，但难以启齿，也控制不住每次伸手时的快感。直到这次东窗事发，被逮个正着。

遇到有这样的不正常的冲动，最好的办法是积极面对，及时寻找专业人士的帮助，切不可讳疾忌医。

04 写在最后

超市做“卧底”那三年，真是开了眼界。

遇到的“小偷”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是有一点是相通，就是这些“小偷”，几乎都是很不幸福的人。

要么是家庭困苦，通过盗窃提升点可怜的物质需求；要么是内心困苦，通过盗窃获取关注，得到点可怜的精神安慰。

这正应了那句话：幸福的生活千篇一律，不幸的生活各式各样。

我觉得没有谁的人生是顺风顺水的，不管是原生家庭的创伤，还是好逸恶劳的天性，我们都要积极面对，抗住诱惑，守住底线。

做人要脚踏实地，有可为有不可为，方知伸手一时爽，亲人两行泪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