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办公室风水技巧书籍(《人生》百姓回忆录 第六章 兴衰的电影公司)

第六章 兴衰的电影公司

此文献给为改革开放作出特殊贡献的国有中小企业。

复员回家，我把两百多元的复员费花了个精光；不光是我一个，我们这批复员的老乡，无论贫富，一样潇洒。一路上，我们潇潇洒洒地包揽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将美好城市尽收眼底。我们先是怀着无比敬仰的心情，去了一趟牡丹江，到海林市东山烈士陵园，瞻仰《智取威虎山》英雄杨子荣烈士，这是一个军人的情怀；一首《太阳岛上》的歌曲，把我们逮到了哈尔滨。晨雾还未退时，我们便来到松花江旁，遥望着江对岸的太阳岛，朦朦胧胧的江面上，真的像歌词里唱得那样迷人美丽，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迷雾退去，我们坐着松花江上的渡轮，来到太阳岛，一片荒野的沼泽地和几处低矮的小洋房，一点儿也感觉不到迷人美丽，顿悟又是一次被歌曲和文人误导。不过哈尔滨姑娘涂脂抹粉爱打扮的习俗，却给我们留下了颇深的印象；从哈尔滨到家乡，沿途经过长春、沈阳、天津（北京）、南京、苏州、杭州等城市，我们都会下火车玩上几天。这样的一次迥非寻常的花钱旅行，尽情地享受饱饱眼福的快乐，深深地镌刻在我一生的记忆之中；还好，沿途我用复员费为在部队书信传情确定的对象买了两件礼物，一双纯山羊毛皮鞋和一件粉红色羊毛衫。

到家的第一天晚上，我就带着这两件礼物来到对象家。她很喜欢，并开心地接收了我的礼物（这两件礼物她爱惜了十年、也足足穿了十年之久）。我知道她喜欢看电影，当晚约她看了一场谢晋导演，朱时茂和丛珊主演的《牧马人》。电影票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人群，挤到小小的卖票窗口，一只手掰开人头，另一只手使劲塞进卖票窗口，才买到的。我挤得满头大汗，费力买到的电影票竟然是第一排。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影院窗口卖的票，只有所剩无几的最差的座位（后来知道电影院的大部分票都被各单位预定走了）。我心里还一度恼火道：“见鬼，好票都被开后门嘞。”可想而知，电影院单位是多么吃香，我一定要想方设法进这个单位，这也是我未来老婆对我的殷切期望。

回到家里，我的个人档案迟迟未到。我好担心，也非常焦虑。我担心的已经不是我的预备党员能不能得到部队党委的批准；我已经认清了自己是一个有私心的人，共产党员的纯洁性是容不得半点杂质的，因此，我离共产党员的标准还有一段距离。然而，我所担心的还是因为我的私心。我担心自己的档案迟迟未到，会不会错过我的最佳安置时间；我更担心的是自己的档案里会不会有不利于我安置的内容；我还担心部队的那张义务放映员证明，是不是已经放入我的个人档案，这也是我能不能进电影院工作的关键所在。一个普通国人，第一次安排工作，真的非常重要；这个单位，很有可能跟随你一辈子，以及影响你一辈子的前途和命运。所以，这次部队复员安置，对我的人生来说，是多么的至关重要。在关系自己一生前途命运的节骨眼头，你哪能那么坦然的没有私心流露，那么坦然的服从组织分配呢？看来，人的私心也是与生俱来的，只是私心在社会的负反馈作用下，逐渐变得隐藏或逐步得到感化而已。

离复员回家已经一个月了，我的个人档案还是迟迟未到。部队复员安置办是个临时机构，等到安置完毕，它会自然解散。我的个人档案无限期的延长，我真的好担心会耽搁这次的工作安排。这样的担心、等待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一种煎熬；焦虑又一次无情地摧残我的睡眠。我整宿整宿的难以入睡，好在我已经回到家里，要是还在部队，这样的焦虑，这样的煎熬，也许真的会摧垮我的精神空间，让我的情绪陷入抑郁状态；这种精神极度抑郁状态下的人，出点意外，也不足为奇（人遇到特别不顺心、不如意时，找个心理医生调理一下很有必要，而那个年代还没有心理医生）。

我每天跑安置办。负责接收档案的是一位粮食局管理人事的女同志，她体胖面善，透视着亲近感。由于我每天跑去问她，我们彼此似乎成了多年未见的好朋友。我把我在部队的遭遇、遗憾、以及个人档案迟迟未到的原因，一五一十的和她说了一遍。她也表示非常同情，并表态我的档案一到，会第一时间告诉我，并帮我打开看看，部队最后的结论如何。

那天，我又来找她，看她那古怪的表情，就知道我的档案到喽，里面的内容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果然如此，我的预备党员资格没有被大队党委批准，还好也没有发现不利于我的内容，不过，也没有我所需要的那张部队义务放映员的证明。人的意识，就那么怪异，在不知道结果时，是最煎熬的；一旦知道了结果，哪怕是最坏的，也就那么回事啰。就像一个怀疑自己得癌症的病人，在没有确诊，还在筛查过程，心里是非常忐忑不安、非常焦虑的；一旦确诊为癌症，也只能放下包袱，积极面对喽。

回家的路上，我思忖着，看来进电影院已是无望，但我的心里还是很坦然的，大不了进浙江水泵厂，当个产业工人。然而，一想到自己的对象，她是多么希望我能进电影院工作，她也不希望我进浙江水泵厂；在厂里，她是一朵厂花，追求她的小伙子许多，她都一概回绝，理由是她不想嫁给同单位的人。

踏进家门，我收到部队寄来的一封信件，一看字体就知道是部队庄副教写的。我眼前忽然敞亮，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并迅速撕开信件，发现信里装着两张部队的证明：一张证明是这样写的，朱海斌同志在部队四年表现突出，于1981年6月连队党支部通过了他的入党申请，由于他退伍没有按照部队的要求，把自己的东西用木箱寄运回家，部队规定战士复员不能用木箱寄运个人物品，在入党高标准、严要求的条件下，大队党委考虑到对部队的影响，所以没有批准他的预备党员资格，希望地方党组织掌握此情况；另一张，证明朱海斌同志是部队的一名义务放映员。我的内心非常感谢庄副教，他没有把这两张证明放入我的个人档案，而是寄给我本人，让我自己定夺要不要放进个人档案，这充分体现部队领导的细心和爱心。我思考再三，这第一张证明，对我复员安置可能有负面影响，因此，我就把它作为一种鞭策，永久留在了家里；另一张证明，那真叫及时雨，我赶紧找安置办的那位管档案的女同志，把这张我是部队义务放映员的证明放进了我的个人档案。

为了进一步了解电影院这个单位，我约海勇一起，找到在广播事业局当出纳的陈曼丽（初中坐我的前桌，高中坐我的后桌，下乡跑到我的前村）同学，因为她妈妈在电影院工作，她应该更清楚这个单位的一些具体情况。她对我们的来访非常热情，圆圆的苹果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当她得知我的来意，便半开玩笑半揶揄道：“电影院是个好单位，也是个很难进的单位；不过，单位领导女儿多，你想进，除非能当上她的上门女婿。”接着她又说：“去年也有位部队复员的正式放映员，想进电影院却没能进去；你这个义务放映员，就更难进喽。”我的这位老同学的半开玩笑半揶揄的言语反馈的信息，这个单位是个很难进的好单位；同时，我仿佛从她的言语里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折射出这个单位的复杂性。然而，复杂性和好单位并不相矛盾；这样的复杂性，非但没有冲淡我想进这个单位的欲望，这更加激发了我力求进这个单位的信心和勇气。

一个没有家庭背景的人，想要进一个自己倾心如意的好单位，谈何容易。为了自己能进电影院，我几乎调动了所有的家庭关系。这里我特别要提到的是我的舅舅，他原先是机床厂的厂长，他和一个叫小王的职工是好朋友，后来，小王因和当地的宣传部长是好朋友，调去了电视台工作。电影院是宣传部的下属单位，舅舅通过这位江湖义气浓厚的小王和宣传部长拉上了关系。我本以为很有把握，结果在第一次安置办开会，就被宣传部管人事的彭科长给否决了，理由是我的父母不在文化系统。好在安置办朋友及时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我，我便直接以电视台小王的名义找到宣传部长，我恳求道：“我安排电影院工作，安置办的其他部门都同意，就是宣传部管人事的彭科长不同意接收，望部长帮帮忙。”这位宣传部长对我说的原话，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我知道了，以后你就不要直接来找我嘞。”部长的话，折射出两层含义：一，这位江湖义气浓厚的小王已经和部长关照过：二，部长也许因为工作繁忙还没来得及与部下彭科长交代，或是主观上就没想交代。事后，我仔细回味这次找部长的作用，至少告诉部长，安置办我有熟人，你不能随便糊弄我呀。

当晚，我来到未婚妻家，把自己进电影院工作受挫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她听。她忽然心血来潮，要带我去太湖山顶的寺庙，为我找工作之事求上一签。

我们走到太湖山山脚下，月亮也跟我们开起了玩笑，调皮地躲进了一堆厚厚的云层，大地变得漆黑一团。她见黑漆漆的山路两旁，那堆堆阴森森的坟墓，开始踌躇不前；平时，哪怕白天，她都不愿意走有坟墓的山路。对于坟墓，我倒是一点也不觉顾忌和害怕，我对她说：“不要怕，世上本没鬼；既是有鬼，我们和它无冤无仇，它就像是我们的左邻右舍，有什么好怕的呢。”

那晚，云层越变越厚，蜿蜒崎岖的山路见不到一丝月光，我们没带手电筒（家里出来，是个明亮的月夜），她的胆量也不知从哪根神经迸发出来，跟在我的后面，战战兢兢地爬到了太湖山顶。几栋破旧的老房子就是传说中的陈先生庙；屋子里烛光通明，看来寺庙破旧，可香火正旺。进了寺庙，她帮我点好了香烛，这方面她是内行，仿佛她和佛法有着前世因缘。她让我跪在菩萨前面，教我如何虔诚地摇动求签筒，值得兴庆的是我摇出的是根上上签，上面的求签语写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把这根求签语解读为：别急，慢慢来，鱼是会上钩的。我把上钩释为成功，但需要耐心等待。一思及此、便觉信心满满；也为方才求签的行为举止，对一个刚脱下军装的我，竟然俗成相信这种子虚乌有的求签，顿感有些自嘲。但是，对于求签，我也有一种认定，在你对事物模棱两可的时，求签可以得到心里暗示，这对你判断事物也许会起到一定的积极意义；当你遇到非做不可的事，就不要再去求签啦，否则，会因此误人误事。像我找工作能否成功这类事，求与不求签，本无大碍，也无所谓作用，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这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恰恰顺应了我们的这一点要求，让我们俩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看看天空，青黑和灰白交织在一起的云层，随着流动的空气渐渐散去，一轮明月对着我们露出了笑脸，它把银白色的月光毫无保留地撒在黑漆漆的山间树林；借着清辉，我们俩手牵着手，轻松愉快地走在下山的石头小路上。我看了看她那张美丽的脸，有点担心地问道：“假如进不了电影院，我有可能就和你在同一个单位上班。”她停下脚步，也看了看我，似乎有些不情愿，又带点调侃的味道说：“要是我同意与同厂的人找对象，我早就不是你的人喽。”大概她又怕我误会，紧接着道，“实在进不了电影院，同厂也无妨，我还是会嫁给你的。”她的后一句定情语，让我感动不已。皎洁的月光下，我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两颗激烈跳动的心，已经毫无保留地融化在一起了；这也是我们俩从通信交往到现在，第一次这样亲亲热热地拥抱在一起；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体验和女性拥抱、亲吻的感受；有过这样的感受，也就意味着她就是我一生的伴侣。现代的年轻人也许是无法理解我们那个时代的爱情观。

几天后，我从安置办那里得知，宣传部已经接收了我的名额。当我从安置办那里得知这一消息，喜悦心情难以言表，我兴奋地跳起来高喊：“我能进电影院上班啦！”我找到了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单位，犹如女人遇上了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在计划经济时代，绝大部分国人找到一个单位，就等于把一生交付给它。然而，选着单位和自己的父母及家庭环境有着直接关系，这就是所谓的命，说是命中注定一点也不为过；但是命中有运的变化，这叫事在人为，需要一个人不断的努力。我这次复员找单位，假如没有我个人的不断努力，部队也不可能给你出示义务放映员这张证明，想进电影院也就没有了由头；假如我没有调动家庭成员的所有力量，去努力争取，我也就进不了电影院，只能跟着父母进浙江水泵厂当个产业工人。一个人找到一个自己称心如意的好单位，为之工作、生活、奋斗，也是一个人幸福指数提升的重要因素，这和找到称心如意的终生伴侣有着同样的重要。这次复员回家，我是既找到了好对象，又找到了好单位，这真叫双喜临门。

为了尽快见到电影院领导，我又动用了父亲车间一位女职工父亲的关系，他叫林峰志，看上去就是位老实本分之人。林师傅的引见，我在电影院二楼的办公室见到这位电影院女经理，她五十岁上下，个头不高，目光敏锐，说话大气，嗓门颇高；她表情严肃，才思敏捷，人看上去精气神十足。我的大脑里倏然闪烁出部队里，我最敬重的庄副教导员，她的神态和我在部队敬重的庄副教似乎很相像；虽然这两位领导男女有别，但在我看来，这位女性领导处处透射着男子气概的神韵。

她先是问我有什么特长，我把我在部队的职务和表现，简要的作了自我介绍。说到特长，我想了又想道：“大队部的黑板报一直是我出的。”

“你会画画？”她急忙追问道。

会出黑板报，就能被她联想到画画，可见单位急需要美工，但我没学过美术，只是在黑板报上依样画葫芦地画点人物和图案，对于影院美工，我真的不敢恭维，便如实道：“画画我没学过，假如能培训，我定能学会。”

“那好吧，明天你就去葭沚电影院报到。”看来这位领导急需要现成的画家，不需要我这样的待培生。

我一听，叫我到葭沚电影院报到，就仿佛把我安排到乡下工作一样，心里不是个滋味；我经历过下乡，又去部队支边，现在回家又把我下放到乡镇电影院工作，心里觉得很是委屈，有些不服气道：“我家在椒江，能不能把我安排的椒江工作，葭沚我不想去。”

她脸部表情蓦然发生了明显变化，原本的和蔼可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严厉中带点愠色：“那不行，组织决定的事你必须服从，你是部队复员的，在乡镇影院锻炼锻炼很有必要。”大概她看我一脸的阴沉，口气有些缓和道：“你先到葭沚电影院锻炼锻炼，我们公司几家影院的人员都是互相调动的。”

我心里还是不服，看她那无法抗拒的样子，我知道再说也是无效，就只能先服从啰；也许正如她说的让我下去锻炼锻炼而已。

“好了，就这样，你先回去吧，假如你真的不想去，你去找文化局去。”

她的态度已经给我与她的谈话画上了句号。我既有最大的能耐、不服或委屈也只能偃旗息鼓。后来得知，她是一位非常严厉、且有权威的领导，单位大部分人都怕她，像我这样和她交流，职工中也算是屈指可数的。

进单位上班，我才知道电影院只是椒江电影发行放映公司的下属单位，椒江电影发行放映公司才是一个独立的法人代表单位。我接触的那位女经理，就是椒江电影发行放映公司的法人代表，当时，她还兼任着海门电影院经理。

椒江电影发行放映公司是1981年新组建的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当时，浙江省设立第一个县级市——椒江市，黄岩县电影发行放映公司只能忍痛割爱，把海门电影院和葭沚电影院的资产划分出去，以及部分人员也同时划分出去，组建了椒江电影发行放映公司。

这位个子不高，精气神十足，有魄力，人称女强人的海门电影院经理杨雪英，便成了椒江电影发行放映公司首任掌舵人。说她是女强人并无半点虚饰，她解放前就参加了革命，是三五支队的一名文工团员（为了有纪念意义，她在人生的第一张表格，填写的参加工作时间是1949年10月1日国庆节，因此，后来没能享受离休干部的待遇）。她在海门电影院当经理期间，能把一家50年代建造的，建筑物破旧、设备设施落后（活动长条椅子、顶上挂着苏式电风扇）的海门电影院，经营成为全省放映场次、观众人次、放映收入名列前茅的电影院；她在海门电影院推行的“规划放映早知道，全心全意为人民服”经营理念和多项创新，如单位分票“三三制”、“三公开”、“规划放映”、“观众看片早知道”，以及增设多项观众服务项目，在全国性刊物《电影普及》上发表，并向全省乃至全国推广；海门电影院还率先实行敞门入场（因为电影场场爆满，检票入场费时费力，敞门入场，工作人员只需做好维护场内秩序便可）；1979年，海门电影院获得了浙江省劳动模范集体荣誉称号，影院经理女强人杨雪英出席了全省职工劳动模范和先进生产者代表大会。

1981年，这位女强人率领组建了椒江电影发行放映公司，她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打造全省县市级首家具有中央空调、软座、杜比立体声为一体的规模最大的电影院——椒江电影院。

企业的发展离不开政府的支持，在计划经济时代，政府对企业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凭借这位女强人的个人魅力，以及各方面因素的积极推动，椒江电影院建设被列入椒江市十件大事之一，从立项、土地划拨、银行贷款全部由政府牵头落实。当年的文化娱乐活动匮乏，电视也不发达，人民群众对看电影的需求非常强烈，以至于出现一票难求的现象；中国各级人民政府无论在什么年代，什么时候，都始终如一地把人民群众的需求放在首位。椒江电影院在全省县市级电影院建设中，创造了三个第一，即第一个实现软席化；第一家放映立体电影；第一家安装冷气设备的影院。当椒江电影院这座宏伟壮观的建筑物，鹤立鸡群的耸立在椒江西大门的一片荒地上，椒江人民为此感到无比自豪，椒江观众看电影的迫切需求也得到了明显缓解，椒江人民仿佛多了许多的幸福感。当年，政府部门来外宾上厕所都会想到来椒江电影院新建的厕所解决；也难怪我们这位女强人杨雪英时常自豪地、津津乐道地提起，“那个时候，政府部门来外宾上厕所都要带到椒江电影院解决呢！”

椒江电影院建成后，在我们这位女强人带领下，影院1983年参加全省“九市百家优质服务竞赛”活动，受到省人民政府的嘉奖；1984年获得全省电影院社会主义劳动竞赛优胜红旗单位；并多年被评为省创建文明影院活动先进单位。

葭沚电影院，原本是葭沚镇的大会堂；1978年，浙江省文化局拨款10万元，购买并整修改造的一家乡镇电影院。

我刚进葭沚电影院上班，心里颇感失落，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动用家庭所有资源争取到的单位，竟然是在如此破旧的乡镇电影院上班。影院的外墙由于长期风吹雨打，粉刷多处脱落，墙面红砖裸露；块块裸露的红砖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沉淀和创伤。走进二楼放映机房，老旧的木地板有些松动，人在上面走动会感觉放映机在晃动。放映机房西侧有一间影院办公室，我在破旧的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一位年龄比我大几岁的高个子小伙子打开房门，他一见到我，就像是一见如故的老朋友，“你叫朱海斌，是复员军人；我是72年的兵，可以这么说，我是你的老兵。”他的开场白，很快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也没忘部队新兵对老兵的一份尊重。

“你是曹经理吧，新兵向您报到。”我仔细观察这位热情而又年轻的曹经理。他个子高高、浓眉大眼、英俊睿智、富有朝气。我听老林师傅介绍，这位曹经理精通各项电影业务，是公司领导的培养对象，初见此人，便感觉真有才气，前途无量；我对人才向来敬重，在破旧的电影院工作，能遇上眼前的这样一位能人，心里颇感庆幸，方才的失落感，顿时烟消云散。

电影院的工作分工：场务组，负责维护放映场所的秩序和卫生；机务组，负责影院的放映工作；票务组，负责组织观众和卖票工作；宣传，负责画电影海报及影院的广告宣传工作。我本来要求去机务组放电影，想学点技术。曹经理却对我说：“你现在不仅是学技术，还要学会全面把握电影院的各项工作；你先到场务组上班，好好干，我可能很快会去公司上班，将来这家电影院就交给你来管理。”听他一席话，一股无尽的力量涌上我的心头，看来当官人人喜欢，我也不例外，哪怕在破旧的电影院当个小小的经理；我心里在自嘲自己的当官梦。不过，一生中能遇上一位能赏识自己的能人，是多么难得，也是值得庆幸的；能和一位能赏识自己的能人在一起工作，也是一种幸福。霎时，我的心中对这位年轻英俊的曹经理肃然起敬。

衡量一个单位的好坏，除了单位的硬件环境（那是表面现象）；重要的是你在这个单位工作有没有发展前景；你在单位工作是否顺心如意、快乐自在；更重要的是你的收入是否比其他单位高。葭沚电影院从表面上看破旧不堪，实际上职工的收入要超过一般单位。在计划经济时代固定工资都是政府劳动部门核准的，所有单位基本一致；单位来自主营业务的奖金也是经过政府劳动部门核准的，是有限的；各单位职工收入的差别主要来自于其他收入。电影院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它的其他收入来源广，如管理自行车收入（中国是自行车王国，人人都骑着自行车来看电影；观众怕小偷，所以只能付点服务费，委托电影院工作人员管理）、小卖部收入，只要电影放映场次高，观众人数多，电影的其他收入自然水涨船高。

我们这位曹经理还是蛮有点经营头脑，他在每月新影片排片档期上动了点小脑筋；因为每月新影片排片档期前与后，直接关系到影院主营业务收入及影院其他收入的高低，也就直接影响到职工的收入。所以他几乎每月在新电影排片前，都要带上一些葭沚码头新鲜水产品，跑台州电影发行放映公司（台州电影发行放映公司是县市级电影发行放映单位的业务上级单位；县市级电影发行放映单位是整个电影系统最基层的、具有独立核算的法人机构。电影业务领导机构的顶层上级是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公司，依次是省电影发行放映公司，地市级电影发行放映公司，最基层的就是县市级电影发行放映单位。而最基层的县市级电影发行放映单位的资产和行政领导又隶属于当地的文化局。这种业务和行政的双重管理，给电影系统、尤其是最基层的电影发行放映单位埋下了深深的隐患）。上级业务单位新影片排片原则上是先县城影院后乡镇影院，葭沚电影院作为乡镇电影院，放映的新片通常是落后椒江电影院的；然而，通过曹经理的努力，争取每月至少有一部新片排在椒江电影院前面，来满足当地电影观众先睹为快的心理需求。葭沚电影院每月只要上映提前于椒江电影院的新片，就会吸引大批椒江的电影观众，不畏劳累地骑着自行车，跑上十里路到葭沚电影院来看电影。这样，我们的其他收入就水涨船高，职工的收入也跟着提高许多；一家破旧的乡镇电影院，职工每场10张内部票也变得非常吃香，亲眷、朋友花钱能买到内部票还感觉自己面子颇大。

电影院工作分主副班，主班（上午、晚上）上班；副班（下午）上班；轮到副班休息还要兼顾管理影院的小卖部和自行车，职工基本上是全天候上班。工作虽然很忙，但职工的收入还是蛮可观的，每个月的其他收入要比基本工资高出许多；因高收入的诱惑，大家都觉得忙得开心，忙得值得。每当放映一部排在椒江电影院前面的新片，职工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快乐的笑脸，因为一部新片放映下来，等于确保了职工一个月的可观收入。大家都很佩服这位高个子美男经理，大家对他的称呼也随之改为曹司令；他也非常乐意听到这样的称呼，因为他当过兵，司令是军队的最高长官。

然而，事物总是有其两面性，小卖部的生意兴隆，在提高职工收入的同时，也给影院场内的观影环境带来许多瑕疵。因为卖出去的件件瓜子和包包香烟，极大地影响了电影放映的声光质量。观众抽烟让观影场内烟雾弥漫，氤氲的烟雾冲淡了放映的光线，使电影银幕画面变得焦黄模糊；观众嗑瓜子的响声就像是成千上万只老鼠聚在一起磨牙发出的共鸣声，咯吱、咯吱的声音，几乎覆盖了银幕后面喇叭传出的声响。我作为场务管理人员，一走进观众厅，巡视场内秩序，虽然观众嘴里吐出的烟是往上升的，浓重的烟味还是熏得我有点眩晕呛眼；观众嗑瓜子的共鸣声，这种像成千上万只老鼠聚在一起的磨牙声，可能你在任何地方都听不到，这种奇异的声音，至今令我记忆犹新。这样的场内环境和观影效果，上千观众竟然没有一人出来反应，也许人们已经习惯于在嗑着瓜子、抽着烟的环境中观看电影。习惯是好坏对错的附属品，习惯具有一种顽固而又无穷的力量；从某方面来讲，习惯还可能主宰人生，因此，要改变人的习惯淡何容易。

围绕着观众看电影要不要禁烟、禁嗑瓜子这一话题，影院召开了一次全体职工会议，大家讨论非常热烈。这次讨论会，明显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一种是不同意禁烟、禁嗑瓜子，理由是，葭沚这个地方的渔民不好惹，当地烂头（流氓）多，禁不了的；再说禁烟、禁嗑瓜子对影院小卖部收入影响很大，会减少职工收入。另一种意见是必须禁止，假如不禁止抽烟、嗑瓜子，电影的画面看不清、声音听不见，怎么让观众看好电影；至于当地烂头（流氓）多、我们和派出所关系那么好，曹司令每场电影都为民警留好座位，相信他们会极力帮助我们的。我本不想发言，因为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职工会议，就像是一位新兵，“少说话，多干事”是部队老兵对新兵的要求。坐在我对面的曹经理特意指着我：“海斌，你来谈谈看法。”他的催促，也许在考察我的能力，也许是纯粹想听听我的意见。我的大脑在做片刻的思考（发言必须思维缜密，富有逻辑性；这是我在部队班务会发言中锻炼出来的），“好吧，我来谈谈，看电影禁止抽烟、禁止嗑瓜子，果然对我们的小卖部生意有影响，但不禁止，场内环境乌烟瘴气，银幕变得模糊不清，嗑瓜子的噪音盖过银幕传出的声音，这样下去，可能观众就无法看好电影；渐渐地，来我们影院看电影的观众就会减少，甚至跑光。没有了电影观众，哪来我们的小卖部收入？我的意见，场内必须禁止抽烟、嗑瓜子！只有让观众能在良好的观影环境下看好电影，我们影院才能留得住观众，我们的小卖部才有生意可做，我们还可以通过卖其他商品来弥补小卖部的损失。说到葭沚烂头（流氓）多，不好禁，这不是问题，应付小流氓，我们的曹司令有的是办法；他和派出所关系那么好，我们有派出所做后盾，还怕几个小流氓不成。不过，我们在禁止抽烟、禁止嗑瓜子之前，必须做好相应的宣传和告知工作，通过和派出所联合公告，通过我们的幻灯片及墙报的大量宣传，做好告知观众工作。在刚开始禁止时，我们以劝导为主；对屡教不改者，我们必须联合派出所，进行罚款教育，以震慑其他观众。相信经过大家的努力，我们一定能做好这项禁止抽烟、禁止嗑瓜子工作。”我的发言得到了曹经理和大家的认可。

经过三个月的整治，葭沚电影院的观影环境得到了明显改善。刚开始整治时，葭沚的小流氓确实很猖狂，他们根本不听我们工作人员的劝阻；你在边上劝导，他照样叼着烟，有的还猖狂到当着你的面，把烟圈吐在你脸上。我们这批年轻人齐心协力，一起把小流氓硬拉出观众厅，并打电话叫派出所民警过来，一起把小流氓扭送到派出所进行罚款教育。小流氓走出派出所就扬言要对我们工作人员进行报复。那个时候，我们这批年轻人朝气蓬勃，根本不畏惧这批小流氓的恐吓。派出所也对我们非常支持，我们有求必应。社会上的烂头（小流氓），尽管在社会上打群架，天不怕地不怕的，只要派出所民警在，他们就不敢妄为，束手就擒。我们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依靠派出所的权威，渐渐的，这帮烂头（小流氓）在我们面前也变得服服帖帖，客客气气喽；他们仿佛把我们这些影院工作人员也当成了民警叔叔。

在葭沚电影院上班，我除了干好场务本职工作外，还兼做影院幻灯片宣传的男播音员，并主动帮助影院写写板报，贴贴海报等宣传工作；我这个人就是闲不住，在部队养成的少说话、多干活的习惯，已经深深地烙进了我的体内细胞，形成了我的生活习惯；这种习惯，也博得了同事们的好评和曹经理的肯定。

几个月葭沚电影院的工作和生活，我喜欢上这批年轻人（影院只有一位老职工，大部分是年轻人）。他们工作起来风风火火，业余生活也丰富多彩。影院在放映热门影片时，大家齐心协力，干得热火朝天；忙碌过后，大家就会聚在一起打牌玩耍、吃夜宵、喝酒聊天，还经常去野外活动。我们最喜欢的野外活动是来到田野、山间、竹园、树林端着气枪去打鸟。那时大家的环保意识缺乏，根本谈不上和地球生命共存的理念，人们的大脑里只想着打鸟的乐趣，以及打来鸟还能充当酒菜美餐一顿的享受。与这批少男少女们聚在一起，我从他们的言谈和表情的细微变化，不难发现他们当中有几对少男少女在倾诉暧昧。这当中，有男追女、也有女追男的，有的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奇妙的是，对对情侣，都是女高男矮。我对这一奇妙现象特别敏感，也颇为欣赏；因为我在部队，就是因为没见面的对象（现在的未婚妻）听别人挑拨，嫌弃我比她矮（实际上我比她还高出10公分），要和我分手。每当在野外活动，我远远看着矮个子美男端着气枪，修长美女提着一串死鸟跟随身旁，那道亮丽的风景线总会让我欣赏不已。

这批年轻人，他（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都想早日回城市影院上班。他们当中，大部分是椒江电影公司成立时，面向社会公开招考，择优录取进来的，其中不乏有两名高考落榜女生，招工考试名列前茅，被分配到葭沚影院的。她们心里很是不平，但也无奈，因为填写招工表格上自己清清楚楚地写着“服从组织分配”；这句“服从组织分配”就像是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扼杀了多少国人的天性。他们在城市影院职工面前，总喜欢自嘲自己是“乡下人”。个别父母还想通过送礼，请求领导把自己儿子调回城市影院，结果，被女强人杨经理毫无面子地拒之门外，因为我们这位女强人最讨厌别人往她家里送礼。

三个月过后，葭沚电影院刚好完成观影环境整治工作，我就被公司杨经理调回海门电影院上班。临别时，葭沚电影院这帮年轻人都说我有特殊关系。我对他们实话实说，我真的没有什么特殊关系，也许是我在部队当过班长的缘故；也许是我第一次找杨经理的谈话，让她记忆深刻，她在兑现对我的承诺（我第一次见她，她对我说，你先到葭沚电影院锻炼锻炼，我们公司几家影院的人员都是互相调动的）；也许我在葭沚电影院表现尚可，公司领导把我当人才培养。这些都是我的揣测而已，揣测与现实的距离需要事实来验证。我到葭沚电影院上班后，再也没有接触过这位女强人杨经理，更谈不上有什么特殊关系；她不但把我调回了海门电影院，还让我当上了影院的场务组长（场务组长虽然不是什么官，却是影院工作的一个重要环节和重要岗位；场务服务质量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影院在观众心目中的形象）。

临别时，曹经理对我也特别关心，“本来我是培养你，既然公司要调你到海门电影院当场务组长，你肯定想走，我也只能放你走；到了海门电影院，别忘了提交一份入党申请书。”

入党也是我在部队留下的一个心结、一份遗憾。“谢谢曹经理的关心，”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谢。我和曹经理仿佛是个有缘人，他对我如此的器重，纯属于眼缘和心灵的相通；感情的交流和碰撞寄于彼此间的相互赏识。那时，我也颇为欣赏这位多面手曹经理，我心想，将来椒江电影公司经理非他莫属。

海门电影院，始建于1954年。当年，中国人民解放军首次海陆空联合作战，一举解放了一江山岛；海门部队云集，为了满足海门军民的文化生活需要，省文化局决定在海门筹建电影院；当即有三百多名干部和工人集资，并有国光药房、同康酒厂等50多个单位合股投资，计2万多元，在中山东路马路桥东头破土动工，1955年6月落成开业。开始这家影院属公私合营，1957年转为国营。

这家50年代建造的电影院，设备设施和房屋建筑与葭沚电影院相比不见得有多大优势，观众厅分为一、二两层，1200多个位子；座椅是可以活动的长条凳，比葭沚电影院单个固定座椅还要落后；顶上吊挂着十几台苏式电风扇作为夏日降温设备。然而海门电影院的生意却异常红火（椒江电影院刚开业时生意还做不过这家破旧的电影院）。八十年代初，电影市场是绝对的卖方市场。那个年代，电影在意识形态的影响力是至高无上、无与伦比的。电影影响着人们的思想意识；电影影响着人们的工作和生活习惯。影片里演员的着装、发型、动作、言语都成了人们日常生活模仿的样板。人们茶余饭后的空闲时间，总喜欢津津乐道地谈论电影，学着影片里的某个动作，说着电影里某句经典台词；人们羡慕那些模仿能力强的人，都以他们为榜样。部部影片的主题歌曲，很快成为流行歌曲，几乎人人都能朗朗上口地哼上几句；一部影片主角穿的服装以及布料颜色都会成为时尚款式和流行色。一部经典影片，真的能引领一代人的生活，甚至改变一代人的命运。

海门电影院新任命的负责人叫夏再进，也是位复员军人。他中等个子，四方脸、白皮肤、浓眉大眼，微笑时，嘴角明显挂着两颗大酒窝。他看上去就是个本分的老实人；勤勉实干从他内在的气场积极向外溢出。他文化程度不高，但有点小聪明，懂点艺术。他能画画，却不精湛；会泥塑，像个农民艺人。我跟他初次接触，作为领导，我的顶头上司，总觉得他缺点什么，是缺点大智若愚？不准确，我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寻找，终于找到了比较正确词汇，缺点大智慧，但他的实干精神让我很是欣赏。他为人诚实，我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因此，我们俩的关系非常融洽。

在椒江电影院没正式对外营业前，公司经理杨雪英一直兼任海门电影院经理，因为海门电影院是她奋斗的发源地，她对海门电影院有着特别的感情。椒江电影院落成开业，她要把自己的精力，全力以赴投入到全公司及椒江电影院的工作中去。任命夏再进为海门电影院负责人，把我调到海门电影院，目的是协助他工作，这就是我能很快从葭沚电影院调到海门电影院的原因。看来公司杨经理对复员军人情有独钟，这也许和她本人在部队文工团工作经历有一定的关系。

人逢喜事精神爽，工作起来干劲足。有了几个月葭沚电影院场务工作和场内整治经验，我在海门电影院当场务组长可谓得心应手。卖方市场的电影生意红红火火，几乎场场爆满；观众厅内的卫生和秩序在我的带领下，和其他场务员一起努力，治理得井井有序。每当售票窗口挤满观众等待买票，我和几位场务员还会主动承担起售票窗口维护秩序任务。我怎么也忘不了，自己拼命爬上人群，挤到售票窗口买票的经历。经过我们一段时间售票窗口维护秩序，观众也渐渐形成了排队买票的好习惯。

记得我刚到海门电影院就遇上放映热门影片《少林寺》，影院从早上六点开始放映，一直放映到晚上十二点结束；一天放映十多场电影，几乎场场爆满。放映期间，场内实在太热（那时海门电影院没有中央空调，高空悬挂的电风扇，扇出的全是热风），我们只能从水产综合厂的冰库里买来大块晶莹剔透的冰块，推进观众厅进行降温。大热的天，场务员的少男少女们在我的带领下，无论清场、推冰块、打扫卫生、维护场内秩序，个个不畏辛苦，团结一致，干的不亦乐乎。这当中也包含着对委屈的认可，以及委屈过后的满足。记得有一次，我组里的一位看上去有点柔弱，小圆脸、白皮嫩肉、身材苗条的姑娘，她叫郑晨来。她从场内清场气哄哄地回到场务值班室，她眼里呛着泪水对我：“场内有个东风帮的小流氓叼着烟，我劝阻多次，他就是不听；我叫他出来，他还骂我。”

我看到她那受委屈的样子，心里颇是难受：“今天不管他是东方帮、还是西风帮，一定要拉他出来罚款！”

我和国新、士勇、小海几个小伙子一起来到场内；晨来见我如此硬气，也强忍泪水，跟在我们的后面，一起走进观众厅，她勇敢地指着这位体质健壮的东风帮小流氓，“就是他，你看，他现在还在抽烟！”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往外拉，这位柔弱的姑娘倏然间也变成了铁娘子，帮着我们一起把这个体格健壮的小年轻，硬生生地、连拉带拖地押进了值班室（别看什么东方帮、西风帮的，他们在社会上舞刀弄棒，打群架天不怕地不怕的，到了我们电影院值班室也会变得老老实实，因为他们知道我们有派出所撑腰；假如你不老实，我们一个电话，民警就会很快赶到；抓到派出所，不仅要交罚款，有可能还会坐上几小时或几天的牢房）。一到值班室，小流氓便很快学乖，不仅向柔弱姑娘做了检讨，还乖乖的交了罚款。

小流氓走后，我看见柔弱姑娘郑晨来的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这笑容多少蕴含着对我的信任和感激的味道。我脑海里思忖着，女子的柔弱多半是一种假象，有个证伪期；当出现某种催化剂，就有可能产生基因突变。

椒江电影公司每年年初，都要召开一次全公司年终总结会议。这次，公司放在海门电影院观众厅的二楼召开。别看椒江电影公司不大，仅有几十位职工，邀请到的领导级别到不小，当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来到我们公司总结会上，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宣传部长就是那次复员安置前我求他帮忙的那位部长。我看着主席台上的部长，心想他肯定不认得我啰。女强人杨经理喜笑颜开地作了开场白，并邀请部长作重要指示。部长的讲话，引进大量古诗词名句，知识渊博，条理清晰，逻辑性强，言谈举止流露出的优美音符让我肃然起敬；我内心赞叹，椒江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竟然有如此高水平的宣传部长。倏然，我脑海里又一次联想起那次找部长的谈话，“我知道了，你以后不要来找我啦！”那种高傲的语调，给人难以捉摸的态度，让我的印象反差太大，简直判若两人。部长究竟有没有帮我和人事科长打过招呼，还是他根本没有打招呼，是安置办其他成员极力推动的结果，我无从考证，我也没必要去考证，但肯定和这位部长大人有一定关系。

会议结束发生的一件事，让我不得不沾点笔墨，描写这位时代赋予的典型“悍妇”。这里我不用“泼妇”二字来形容（泼妇更多的是无理取闹；悍妇讲的是“理”字，不论是真理，还是邪理），当我讲完她的故事，也许你就会明白。

“流氓部长！你这个流氓部长！你还在台上当宣传部长；你当宣传部长，椒江人民就会遭殃。”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妇女，当街冲到刚走出电影院大门，方才还在会上朗朗上口地作精彩发言的部长面前，手指戳着部长的鼻梁，破口大骂。

发言如此精彩，口才理应一流，可在这位当街骂人的“悍妇”面前，竟然毫无招架之力，部长只能一言不发的匆匆离去。

我一看这位妇女似乎有点面熟，她犹如一头母狮在对天狂吼，她脖子上两条青筋胀起，脸上的黑斑明显一阵一阵在扩散，脸色红中透着青白。我越看越觉得熟悉，她不是我弟弟的班主任徐老师吗？她是怎么了，竟敢当街骂人，骂的还是政府的大部长。有什么冤屈，值得她不失老师身份，当街骂人呢？难道她不怕官员的报复，骂人不当也属违法行为，是要受法律处罚的。旁边还有同事在轻轻议论，“骂人算什么，前些日子她还把这位部长女儿的锅灶给扒了呐。”议论者的声音就像是钢琴演奏家在敲击低音区发出的音节，声音透射着褒贬不一的双重含义，但更多的倾向于贬义。

部长已经不见踪影，她还在那里骂骂咧咧，别人都不敢靠近，仿佛她身上得了瘟疫似的怕被传染；我就不信那个邪，出于好奇和部分劝阻的意味靠近她，“徐老师，你干嘛发那么大火。”

“这流氓部长，自己把女儿安排进电影公司；我老公是一级工伤，为了照顾他，我要求调入电影公司，被这婊子儿卡住。”

“你怎么能骂部长是流氓？”

“我骂他流氓部长怎么了，发生在电视台的轮奸案你应该知道，被枪毙了的三名主犯，其中的一名主犯，就是这位流氓部长把这个流氓朋友从机床厂调到电视台的，他不是流氓是什么！”她说话时的表情是那么的轻松、自如，还咧了咧嘴，配上几声狡黠的笑声，这笑声充满刁钻和自信。

顿时，我想到自己能进电影院，也许和这人也有一定关系，“流氓是流氓，部长是部长；部长的朋友是流氓，你怎么能说部长也是流氓。”

“我就骂他是流氓部长怎么啦！我碰到一次骂一次，看他能把我怎么样！看他还卡不卡我！”

不久，徐老师真的从人民教师的岗位调进海门电影院做票务工作；不久，我的那位初中坐我的后桌，高中坐我的前桌，下乡又落户我后村的女同学陈曼丽，也从广播事业局调到椒江电影院当了一名放映员。我还是有些不理解，我的这位女同学在广播事业局当出纳，这么好的工作岗位，干嘛也要通过关系挤进电影院；不久，我的手下又添了一位美女（椒江电影公司美女如云），她叫郑好（她父亲曾是临海县副县长；她公公曾是台州军分区司令员），干过部队文工团，原本她可以进文化馆当舞蹈干部，她听说文化馆舞蹈干部要下乡，也调到海门电影院，当了我的兵；不久电影公司杨经理的小女儿也跟着调进海门电影院，做了一名场务员。这样一来，女强人的三个女儿都在椒江电影公司上班。我心里纳闷，她父亲是椒江政协主席，给子女安排个好工作轻而易举，电影公司就那么好，非得要把三个女儿都挤在一个单位上班。可想而知，当年的电影公司说有多吃香、就有多吃香。这样一来，椒江电影公司一家四口的、三口的、二口的，都在一个单位；这种裙带关系，电影公司人与人之间就像是编制了一个非常缜密的电网，只要你触及一处，就有可能牵动一片。

后来，海门电影院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女强人杨雪英经理特意召开海门电影院全体职工会议，向徐老师当面做自我检讨。检讨的内容大致上是这样的，当时，杨经理同意分配给部长女儿一灶间。这灶间，原来是海门电影院宿舍的集体洗涮间，徐老师夫妇坚决反对，但公司杨经理执意要这么做，以至于后面发生徐普朝夫妇扒掉部长女儿锅灶一事。这件事已经过了几年时间，杨经理有必要特意召集海门电影院全体职工做自我检讨吗？这能说明什么？是杨经理的清明大度，还是徐普朝夫妇的泼辣厉害，我颇为费解。当时，我看到女强人杨经理是含着泪作得自我检讨。我为女强人端上一杯水，送到她前面。我很揪心，怎么我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却被徐普朝夫妇蹂躏，我不管徐普朝夫妇怎么想，说我走上风也好，说我拍马屁也罢，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尊重。杨经理不仅把我调回海门电影院，还分给我一间十几平方的房子（我调回海门电影院不久就和爱人金菊结婚，并有了自己的儿子。父母把房子让给我们做婚房，他们住在几平米的小阁楼。我找杨经理，把自己家庭的住房情况告诉她，并要求公司能分配给我一间房子。她没有用许多领导惯用的，组织研究研究此类的俗语搪塞我，而是非常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要求。就这样，在杨经理的关照下，我有了人生第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这位对椒江电影公司做出巨大贡献的女强人，这位职工威望极高，年轻职工称她杨阿姨，年长职工叫她杨司令的女强人，今天竟然当着全体职工的面，向徐普朝夫妇作自我检讨。这破天荒的奇迹，也只有徐普朝这样一位悍妇能办到。

后来，椒江电影公司建造了12套公房，在八十年代，能分配到有抽水马桶的套房，在椒江也是屈指可数的。公司杨经理没有考虑和她一起打拼的老职工，而是全部分配给在公司机关上班的新老职工。这批和杨经理一起打拼的老职工大部分在海门电影院上班，他们意见很大。为了抚平这些老职工，杨经理答应给他们增房。老职工增房一事，公司交给海门电影院夏经理办理。这本来是件好事，却被老实本分的夏经理办得哭笑不得，事情的起因又和徐普朝夫妇有关。

海门电影院的宿舍是长条形单间房，前后连着晒台，总长15米（晒台2米），正房13米。跟杨经理一起打拼的海门电影院老职工大多数住在长条形的单间宿舍。这次公司规定老职工每户增房半间。徐普朝夫妇也在增房之列，他们和隔壁邻居海门电影院放映组长林师傅平分一间房子。前面晒台各分一半；房子是坐北朝南，正房13米，理应每户6.5米，有朝南朝北之别。徐普朝夫妇先是找夏经理，夏再进告诉徐普朝夫妇每户半间，还说林峰值姿态高，让他们先挑。徐普朝要求夏经理画个草图给她。夏经理把房子画成了15米（包含晒台2米），隔墙线条画在7.5米处。徐普朝拿走草图，并要求靠北的部位分配给他们。夏经理心想，徐普朝够精明，今日怎么犯傻，要了个朝北的半间（通常朝南的要比朝北的透亮）。

泥瓦工到现场，徐普朝叫师傅先把晒台各户隔半砌好，再去房间按夏经理画的尺寸位置砌隔墙。林师傅也在现场，觉得不对劲，自己南边的房子少了许多，两户人家便开始争吵起来。

“不是说好对半分的吗？”林师傅是个老实人，平时不喜欢和人辩嘴，今天看上去很生气；老实人真的动起怒来，就特别凶。

反倒是徐普朝非常冷静：“你去问夏再进，是他交代这样隔的。”

林师傅气哄哄地找来夏经理。

夏再进到了现场一看不对，他赶忙用钢卷尺量了一下，南边的房子少了一米，北边的房子多出一米。“我不是跟你说好，各户平分，我什么时候交代这样隔的。”

徐普朝把夏经理画的草图拿了出来，“你自己看，这是你画的吧！”

夏经理想拿回自己画的草图，徐普朝不给；他只好伸长脖子，用疑惑的、不信任的目光看了又看自己画的草图，好一会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画的时候把晒台的长度也算进去啦。

“我画错了，我把晒台的2米也算在一起了，”夏经理承认自己的错误，但为时已晚，铁的证据握在徐普朝手里。

“你不是画错了，你是画对了！”她交代在一旁干活的泥瓦工，“师傅，就按照夏经理画的尺寸隔。”

“不行！按房子的一半来隔。”夏经理拿出领导的严威命令道。

徐普朝哪能买这个账，她又一次露出泼妇般的凶悍，用手指指向夏经理的鼻梁，破口大骂道：“×××！×××！×××！”我至今还是不敢把这三个侮辱人格的骂人字眼跃然纸上，夏经理被骂得靠在墙上，脸色铁青，有话说不出口。

“你说话不算数，你把杨雪英叫来评评理！”徐普朝也骂累了，想做个了断。

哑巴吃黄连的夏经理只能退出现场，去找公司杨经理来处理。杨经理见此情况，一边批评夏经理做事马虎；一边做老实人林师傅的工作，“你是抗美援朝过来的老党员，就让点步，吃亏是福！”林师傅对杨经理的话总是唯命是从，也就接受了这一事实。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也让我大脑里深耕已久的想法，“少说话，多干事。”产生了质疑。现实生活是人生最好的良师益友；现实生活教育了我，要想在椒江电影公司立住脚、有所作为，必须学会，“会说话、能干事、还要干对事。”

我在观察徐普朝吵架的凶悍相，她真的叫脸不变色心不跳。她往往会用语言激怒对方，使对方在愤怒中丧失理智，变得语无伦次。因此吵架也是一门学问，能吵架者面怒心静，才能把握局势。徐普朝这位悍妇的故事还没讲完，恰听下回分解。

海门电影院重建改造迫在眉睫，我们的女强人杨经理又筹建50多万元，改造这家50年代建造的破旧电影院。夏经理负责海门电影院的基建工作，由我带领海门电影院原套人马，租赁椒江老工会大会堂，继续开展电影放映工作。虽然没有一纸任命，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意味着我被提拔啰。

在椒江工会的大会堂放映电影大约一年多时间，我的工作按部就班。我在这不起眼的领导岗位上得到了很好的锻炼，也受到了公司领导的肯定。这段时间，椒江宣传部新成立团总支，我还被选上了宣传部团总支副书记兼电影公司团支部书记。为了给自己充电，我考上了广播电视大学新闻系。电大学习期间，我还体验当学生班长的滋味。我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仅担任过数学课代表，连当班组长的体验都没有机会。我喜欢新的体验，新的考验，这和我个人不服输的性格有关。有了新体验，才有新挑战；有了新挑战，才能体现自己永不服输的个性。

经过一年半重建，崭新的海门电影院即将落成，我负责的椒江工会大会堂电影放映工作也即将结束，我们原套人马也将要重新返回崭新的海门电影院继续奋斗。

为了让大家放飞一下心情，我带领这批年轻人去了一趟普陀山旅游。这趟普陀山之行，大家心情非常愉悦。我们开始一行九人，五男四女；其中一位身着军装，天生丽质，体型优美，有着舞蹈家气质的女子，路上始终犹豫不决。她叫郑好，她想老公喽，但又喜欢和我们一起玩；一路跟着我们到了宁波，她最终还是决定和我们分手，去上海看望当海军军官的老公。我们很喜欢这位军官夫人。她在部队文工团干过，平时喜欢跳舞，体型优美、气质优雅，颇具舞蹈天赋。她进电影院，便很有耐心地教我们这批年轻人学跳交际舞；尤其是我，学跳舞就像头牛。她教我时，我总是踩她的脚；她还是不厌其烦的教。她的耐心让我很是佩服，名师虽然出不了高徒，但让我也能迈开了舞步。我们这批年轻人都希望她能和我们一起去普陀山旅游，我们多么希望在海滩上能看到她优美的舞姿；我们多么希望她能领着我们一起在海滩上跳交际舞。但她还是坐上开往上海的大巴车（本来她是可以从椒江直通上海的），她向我们依依不舍的挥手，含情脉脉的道别。告别了军官夫人，带着点遗憾，我们一行八人上了开往普陀山的渡轮。

八十年代的普陀山是一处比较原始的佛教圣地。简陋的靠岸的码头，不收进山门票；岸边、山间看不出人工雕琢的迹象；也没有太多的营商气氛。上岸后，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旅社。我们沿路走在古树林立的山间，曲径通幽处，零散的老屋点缀；百姓悠游自得的坐在自己的屋檐下干些零碎家活；看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们也没想到从中的商机。在一处竹林遮掩下的老木屋，我们找到了承受得起的旅舍。旅舍主人设置了几处单间和一个大通铺，有位女士笑嘻嘻地建议大家住大通铺，我说，“我们男女有别，能住在一起吗？”她教训我道，“老古董，我们出来都是兄弟姐妹，住在一起热闹，住宿费也便宜，何乐而不为。”她叫张锦林，平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喜欢打情骂俏；她的腿部发达，常穿各色长裙来遮掩体型上的美中不足。张锦林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大家住下后，还是用一根绳子拉起，上面挂着密密麻麻的衣裤来当隔墙。看着各式各样的条条衣裤，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开怀大笑；这笑声即蕴含着开放的胸襟，也裹挟着封建保守的意识。那个晚上，我们这些少男少女们躺在床上想些什么我不知道；唯有我是个已婚男子，我躺在床上，仿佛自己的感情世界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一种轻松的、愉快的、毫无邪念的情感要素在全身各个部位酝酿发酵，无比愉悦中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在普陀山，我们整整玩了七天。每天清晨，天空泛着鱼肚白，大家纷纷起床，兴奋不已的来到千步沙。我们这帮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有的撑开双臂，想海鸥一样一会儿冲进波涛汹涌的大海，迎接海浪；一会儿旋转着回到金色的沙滩上，有的还在沙滩上翻起了跟头。这时的我又一次想到了郑好，要是她在，面对如此美景，她定会独舞一曲，我们就能在碧蓝的海滩、金灿灿的沙滩上，欣赏她那优美的舞姿。

从千步沙来到百步沙，天边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光，这预示着隐藏在大海底下的那颗火红的太阳，就要露出它本来的模样。霎时，无数道金光冲出海面，撞击出各种图案的云朵，让她们变得五光十色，光怪陆离。不一会儿，一轮朱红色的太阳，从东边的海面上慢条斯理的爬了出来，当她在越过海面的同时，忽然间变得兴奋起来，像底下装着弹簧一样，一个跳跃便蹦出了来海面。这时，大家便争先恐后的和火红的太阳一起合影，虽然照出来的人物影像很黑（因为背光），但大家任然乐此不疲地照个不停。看好日出，回到旅舍，女孩子开始洗衣，她们会帮我们这些懒惰男人洗净所有脏衣脏裤（含内衣内裤），她们就像是姐姐妹妹一样毫无介意地帮着懒散的哥哥弟弟洗涤衣裤。白天我们一起逛寺庙，看景点；最开心的是游回景点，到了傍晚，夕阳西下，天边的火烧云映红了海面，大家便会忘掉一天爬山、逛寺庙、看景点的劳累，兴奋地跑到金灿灿千步沙，跳入清凉的大海，任由海浪洗去一天的疲劳。千步沙海浪巨大，为了确保安全，我要求会游泳的男士，自由组合，一对一保护女士。憨厚的高个子姚士涌，找到了他要保护的对象张锦林；粗矿体壮有着运动员气质的杨国兴不会游泳，但他想保护郑晨来，也勇敢下水（他父母特意交代我，不要让杨国兴游泳），我看他那么坚定，也就没有阻止；敦实憨厚的余正海，我让他保护有着一张柔美娃娃脸的应伟敏；我本来想保护小个子林海宏，他胆小不敢下水，我就让他负责在沙摊上管理衣物。他们当中数我水性最好，我游在她们的外围，好全方位的看住她们。这时，一个巨浪席卷过来，只见当中的一位女子被海浪卷走，我奋力游过去，她紧紧地抱住我的脖子，全身涌入我的怀里；当我帮她站稳，她松开双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那种感受，就是那天晚上脑海里出现的全新的、轻松的、愉快的、毫无邪念的情感世界。后来，我把这种全新的、轻松的、愉快的、毫无邪念的情感世界，命名为“纯情”。这种“纯情”相信人人都会遇上，只是每个人的体验方式不同而已。游泳回来，每天的晚餐，大家都会聚在一起，尽情享受普陀山小饭馆的海鲜大餐。

七天的普陀山之行一转眼就结束喽，大家都感觉时间流逝得太快，都不想离去，还想继续逗留，继续玩耍。但大家身上带的钱有限，几乎每个人的兜兜都被掏空（先掏空少带的，就向多带的借，最后人人都快掏空），无奈之下还是要起身回家。在离开普陀山的渡轮上，大家看着普陀山千步沙、百步沙渐渐远去，心里的那份留恋，那份情感，那份不舍，那份友谊铭记在心、终身难忘。更可贵的是，我的自由组合，让一对情侣终成眷属（姚士涌找到了他要的保护对象张锦林），这也是普陀山之行的最大成就。

海门电影院重建落成后，椒江市区的电影事业面貌焕然一新，开创了三个第一，即，全省县市级影院中第一个实现软席化；第一家放映立体电影；第一批在县城有两家影院安装了冷气设备。椒江电影公司的人事也发生了重大调整；也许是因为公司杨经理觉得自己对电影公司的创业已经完成，自己也接近退休年龄。为了使自己打下的江山继续巩固发展，她从黄岩电影公司调来了两位人才，这两位人才是黄岩电影公司出了名的两只锣，一只阳锣，一只阴锣，那是椒江电影人公认的一位“刁德一”师傅告知大家的。一只阳锣，他叫罗邓铭，影院人尊称他阳锣，是因为他大嗓门，好口才，想法掩不住，有话放在桌面上；一只阴锣，他叫卢诺某，口才好、文章好、能说会写；思路广，想法掩得住，有话放心里，中国有句古话叫宰相肚里好撑船。女强人杨经理拎来的两只锣，她把罗邓铭安排在海门电影院当负责人；卢诺某接替她，成为椒江电影公司第二位经理。

罗邓铭来海门电影院接替夏再进。夏再进调到电影公司负责农村16毫米电影放映网管理。当天，罗邓铭找我谈话，他说自己当海门电影院负责人是暂时的，不久就会调到电影公司去，并叫我好好干，将来海门电影院就交给我管理。这样的鼓励话，我似曾听过，那是我刚进葭沚电影院，曹经理对我说的；几乎一字不差的鼓励话，可在我心里产生的效果截然不同。曹经理的鼓励话，仿佛是部队老兵对新兵的关怀，有种亲近感；而方才听到的鼓励话，虽然也是真心流露，但我听起来似乎有点不是个味道，也许我已经是海门电影院副经理的缘故吧。（我的任命书是文化局下达的，和椒江电影院经理郎锦荣、副经理余芳能是同一张任命书。这张任命书，公司一直没传达；多年后，我评高级经济师，在档案馆查个人资料时发现的。当时，我是由文化局任命的，罗邓铭是电影公司指任的负责人，却没有文化局的任命，也许是这个原因，这份任命书，电影公司不方便宣读。）

罗邓铭近五十岁，四方脸，看上去还那么血气方刚；他来海门电影院当负责人，工作起来干劲足，抓收入也是一把好手（无论是主业，还是副业）；然而，阳锣的阳刚之气溢出，脾气见长，他与职工发生争执，可以一拳抡过去，打断别人的鼻梁骨；他来影院和徐普朝夫妇关系很好，仿佛情同手足，那次杨经理向徐普朝夫妇作自我检讨的职工会议，也是他安排的，但在一次冲突中，他抡起凳子就往她身上砸，幸好没砸到。不过，他和我合作几年，虽然也有过意见和分歧，倒是没有和我争吵过；他也没有离开过海门电影院，直到退休。

不久，椒江政府对海门电影院周边的老城区进行拆迁改造，海门电影院职工宿舍也在拆迁范围。为了配合政府的拆迁工作，海门电影院职工宿舍建造已迫在眉睫，电影公司卢经理指示我来负责这项工作。

海门电影院十几户职工一致要求，必须落实好职工宿舍用地规划，才同意搬迁。当时，电影公司机关职工有公房居住，椒江电影院职工也通过集资建房住进了新房，只剩下海门电影院十几户职工没有新房居住。借助老城区拆迁改造这一机遇，海门电影院十几户职工也能住上新房；因此，政府拆迁是件好事，但好事必须把它办好。卢经理和我一起在公司现有的土地上找地基，当看到椒江电影公司公房和椒江电影院集资建房前面有一块空地，能挤得下建造十二套住宅，我们俩欣喜若狂。我回来和海门电影院职工商量，大家一起看了这块地基，一致表示同意。

卢经理为这块地基专门召开公司班子（扩大）协调会议。会上有两位领导不同意，原因很简单，我们造的住房与椒江电影公司公房、椒江电影院集资建房的住房靠得太近，影响他们住房的采光和通风（这两位领导就住在后面）。会上，我跟他们据理力争，卢经理当场没有表态（卢经理的工作作风就是这样，心里明白，桌面上不表态）。这样一来，其他领导的反感情绪全都集中到我一人身上。会后，卢经理表示支持我的意见。卢经理的同意，给了我极大信心。我开始跑规划，搞设计图纸。跑规划又出现了点难题，椒江规划办连主任不同意，他说这块地是生产用地，不能搞住宅建房。他另外划出一块土地给我们，但征收土地工作由我们公司完成。自己征用土地谈何容易，这小小的一块地皮，征用需要安排三人进电影公司，这让卢经理很是为难；公司现有人员都已超编，难度实在太大。我开始跟规划办连主任软磨硬泡，并把椒江电影公司公房、椒江电影院集资建房当做理由。我每天一有空就找连主任疏通；政府的拆迁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倒逼着规划办。无奈之下，规划办连主任终于同意了我们的要求。等到规则和设计图纸出炉，生米已是煮成熟饭，其他两位领导再反对也无妨。就是因为这件事，公司有些领导说我胆大妄为、目无领导，我便成了众矢之的，我的入党要求也因此又一次搁浅（我是电影公司第一批入党积极分子）。我苦思冥想，自己是不是与党员无缘？第一次在部队因为寄运木箱（私心），让我四年部队的入党努力化为泡影；现在电影公司的几年努力，又因为私心，那可是为海影十二户人家的共有私心，我的入党要求又一次被搁浅。

土地规划和设计图纸拿到后，海门电影院职工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喽。大家纷纷找好过渡房，腾空了宿舍，只剩下徐普朝夫妇的宿舍不肯搬迁。政府停水停电也无效，因为电影院就在旁边，徐普朝夫妇找人把它接上（为此徐普朝还与不肯为她接电的职工吵了一架）。他们夫妇说自己没能力找过渡房，也不要领导帮她找，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搬进电影公司公房。公司领导也很无奈，只能让曹经理搬到楼上（曹经理已经从葭沚电影院调到椒江电影院任经理），把他居住的一楼公房，让给徐普朝夫妇做过渡房。

搞基建，我又进入一个陌生的行业，别看几十万元的小项目，在八十年代，椒江几大建筑公司都争先恐后来抢业务。三建（现在的方远）公司的陈经理还亲自跑来谈业务，可想而知，当时的建筑公司有多困难。但我们考虑到椒江电影院和工商银行大楼都是椒江第一建筑公司建设的，便择优选着了椒江一建。第一建筑公司还委派建造椒江工商银行大楼的施工员为我们十二套职工宿舍负责施工。（几十年过后，如今的方远集团，已成为全国建筑行业500强，这是私有企业的活力所在；椒江第一建筑公司是一家集体企业，因而，早已销声匿迹，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每天无论烈日当头，还是台风来袭，都会到施工现场。为了确保工程质量，每项施工我都会用相机拍下，生怕施工人员偷工减料。我用照片记录施工现场，时不时会招来施工人员的讥笑。通过我每日认真工作，海门电影院十二户职工宿舍，在确保质量的前提圆满竣工，大家都非常满意。

住房建好了，又面临着房屋层次分配的难题（住房面积大小一样，但层次差别很大）。海门电影院十二户职工有两种意见：徐普朝为代表的老职工，坚决要求用评分的方法，进行房屋层次分配，理由地基是公家的，有福利因素，就必须按工龄和贡献大小分配层次；而多数职工要求用抓阄的方法分配房子，因为他们都是同年进单位的新职工，按评分肯定吃亏。按工龄和贡献大小分配层次，大部分年轻人只能分配在最差的一、二层（住房距椒江电影院的冷冻机房太近，采光很差），他们的理由是，这住宅属集资建房，除了地基，所有的钱都是大家平均出的。按评分，我应该排在第四位，也能拿到好层次，为了照顾多数人的利益，我还是倾向用抓阄的方法分配层次。为此，徐普朝和我大吵了一架。我对她说，小数服从多数；她说我这个宣传部团总支副书记不讲原则，要拉我去宣传部说理（她拉我去找的部长已经不是那位被她骂成流氓的部长啰）。那时我还年轻，我不是一位头脑冷静的斗牛士，我还是一头被轻易激怒的公牛。我被她激怒，落入她的圈套，被她带进了她想要的结果，“去就去，我怕你呀！”我被她牵着鼻子走到了宣传部，弄得部长好是尴尬。我的这一举措，给部长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这次吵架，让我长了见识，吵架必须做到面怒心静，思路清晰，据理力争，才能取胜对方。这次吵架，也让我们俩成了“亲家”，时不时的会狭路相逢。但我从不与别人结冤仇，吵架管吵架，对事不对人；即使别人和你结冤仇，但也无妨，总有化解冤仇的方法。“宁可人负我，我决不负人”，这是我的家教，也是我做人的准则。

这房子造好，总不至于因为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而分配不了，不能居住。为了打破僵局，我从中做了大量摸底和说服工作，十二户最后只剩下徐普朝夫妇一户，坚决要求用评分来分配层次。公司卢经理找我商量，我和卢经理说，既然公司要照顾他们夫妇俩，公司可否出点小钱，高价从十二套房子中买一套好房子（在定好的房价基础上提高三千元），再由公司分配给徐普朝夫妇。然后用公司出的三千元钱，补贴到一层（最差的层次）的房价上。卢经理同意了这个方案。此方案一出炉，就有位打分排在第二位的老职工，见价格如此低廉，愿意挑选一层，还有两户也因廉价的一层被选走；三套一层的房子买走了，剩下的职工都同意用抓阄的方法分配房子。这件好事，终于得到了圆满解决。

造这幢集资房，贡献最大的是我（职工公认的），抓顺序号，我又抓到最后一位；不存半点私心的我，等待着剩下的最后一套房子便是我的喽。一个个职工抓阄得到自己满意或不满意的房子，留给我的最后一套房子，竟然是十二套中最好的。房子抓阄结束后，徐普朝跑来问我愿不愿意调换（公司用高价买的，分配给她的那套房子是东灿三楼；我抓阄得到的是西灿三楼。理应东灿比西灿好，但西边套房最大优点是独立楼梯，建筑面积大4平米）。我摇摇头说：“老天爷让我住哪套，我就住哪套啰。”我的脑海里豁然闪烁着一个念头：天眼在看你，好人有好报。

接下来又一件更耐人寻味的事情发生，公司领导以为满足了徐普朝夫妇住房要求，她会顺利搬出公司借用给她做过渡房的公房。徐普朝夫妇不仅不搬出公房，还要求公司把这套公房分配给她们夫妇。公司领导坚决不同意，“公司这套公房是给你们夫妇俩做过渡房的，现在房子已经造好，并按你的要求分配给你们夫妇啦，你们理应腾出公房。”徐普朝反驳道：“我丈夫是三级美术师，又是一级工伤（革命军人伤残待遇。因为，1991年前，文化部有文件规定，文化事业单位工伤人员享受革命军人伤残待遇），符合增房条件。”徐普朝夫妇执意不搬出这套公司公房。公司领导也无奈，一直僵持到国家出台房改房政策，公司曹经理希望通过起诉要回自己让出的公房。然而，最后的结果，徐普朝夫妇胜诉。他们夫妇俩也成了全公司唯一得到两套房改房的职工。就是这么一位悍妇，她想要争取的利益，基本上都能达到目的。这位悍妇说：“只要属于我的，哪怕是一分钱，我都要争取得到！”她的是非曲折就留给后人来评价吧。

椒江电影公司与全国县市级电影公司一样，从1994年中影公司引进第一部美国大片《亡命天涯》开始，企业效益蒸蒸日上。公司卢经理也因个人的才能及公司事业的蓬勃发展，提升为文化局副局长。原葭沚电影院曹经理，也从椒江电影院经理提升为第三任椒江电影发行放映公司经理。他一上任，就把我调到椒江电影城任副总经理（主持工作），他自己兼任椒江电影城总经理；按他当时的设想，取消电影公司，改由椒江电影城负责电影公司的全面工作。

那时，我们俩人步调一致。他工作思路宽阔，以影为主、多种经营、以副促影的工作思路，把椒江电影事业推向了新的高潮。影城开设了豪华电影小厅、歌舞厅、OK厅、餐饮厅、小卖部、录像厅，他把椒江的电影事业搞得风生水起。他还是个工作狂，晚上电影放映结束，本应是回家休息，他不休息，经常带我去各家娱乐厅参观学习，熬到午夜才肯回家。那时，我心里感受，和这样一位有事业心、又能干、又有魄力、又能赏识自己的领导在一起工作是何等的快乐和无比的享受。在他的启示下，我负责起草了椒江电影城绩效考核方案；公司根据这一方案，开展影院管理工作。我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还通过自学，在全国第一次经济师统一考试中，取得了经济师资格；我是椒江电影公司唯一一位在全国统考中取得经济师资格人员。

那时的椒江电影公司，除了编制内正式职工78人，还在社会上招聘了30多名临时工。这些临时工都是我和曹经理一起，通过面试招进来的。他们当中以青春少女为多，因为是服务业，女性占优；其中的一位临时工，让我终生难忘。她叫甘江红，身材瘦小，看上去很精干；外貌说美谈不上，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那双乌黑的眼睛深藏在眼眶里，仿佛隐藏着许多的心事。

一天晚上，她在小卖部上班。观众进场的高峰期，忽然闯进一位小伙子，在小卖部前破口大骂：“你这个婊子，想甩掉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围观的观众迅速聚集，异样的目光聚焦到影院小卖部当服务员的甘江红身上。我赶紧跑过去，把这位破口大骂的不速之客拉开。这样的场景，发生在椒江电影城这样一个文明单位，其影响恶劣。等观众进场后，我找甘江红了解情况。她告诉我，这位年轻人是她曾经的男朋友，刚开始认识，他人很老实，和他好上一段时间，才知道他是个性无能患者，还很变态；他的性变态行为，我难以起口，所以想和他分手。 我听了，也很同情她，但如果继续出现晚上的现象，这对于我们影城这样的文明窗口影响极坏。我便对她说，“你一定要处理好这件事，不然对我们单位影响不好。”她对我点了点头。

第二天，单位一位同事惊慌失措地跑来告诉我，“甘江红被她的男朋友杀死啦！死在她男友家里，死得很惨；听说她的男朋友很变态，在她脸上划了好几刀，嘴唇都被划成两瓣；她男朋友也割腕自杀未遂，现在正在人民医院抢救！”

听到这一可怕的消息，我脑海里倏然闪烁着昨晚和甘江红的谈话，莫非就是因为我让她一定要处理好这件事，她当晚才去找男朋友了断；才被男朋友残忍杀死。我心如刀绞，喉咙仿佛被灌了辣椒水似的干涩难忍。我好后悔不该让她去处理这件事，要是她不去找男朋友谈话，也许就不会出现这种可怕之事。诚然，甘江红的死是她的男朋友杀害的，但我的心里总是过不了这个坎，始终在这个也许里打转，这个也许让我寝食难安。

甘江红男朋友的公判大会也在椒江电影城举行，我作为影城经理，出于工作需要，我可以接近凶手；我有意靠近这位穷凶极恶的凶手。他被法警押着，身体用绳索五花八绑，但看上去很轻松，根本不像是就要执行枪决的人。

“你是甘江红单位的经理吧。”凶手在对我说话，声音很是和谐，就像是平常人的问话。

我看了看凶手身边几位荷枪实弹的法警，有些心慌，不敢和他搭话，便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她在你们单位表现好吗？”他还是那么关心她；那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杀害她呢？难道真的是因爱酿成的后果？他真傻，爱应该是一种奉献，你既然那么爱她，就应该让她得到幸福；假如把爱当成了索取，离悲剧就不远啦！

我也想与一位即将离世的人交流几句，想了解一下临死之人的真实想法，但看到这些严阵以待的法警，我还是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凶手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就对身边的法警说：“我能和这位经理说几句告别话吗？”口气如此淡定。

临近死亡之人的恳求，法警也变得非常宽容。我这才开始回答他的话：“甘江红在单位表现很好，她是一位好女人，你真的好傻。”本该愤怒的我，在这样一位淡定的凶手面前，语气也变得柔和了。

凶手低下了头，片刻过后，看上去毫无凶相的眼眶里呛着泪水，这泪水不知是为了将要离世的悲伤；还是为他的行为作临死前的忏悔。假如是忏悔，这种过时的忏悔又有何意义！

“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傻，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她命中注定要死在我手里；我命中注定要为她送行。”他用力强咽下一口唾液，充血的眼眶里强忍着泪水，看得出他不想让别人可怜自己临终前的悲伤，“现在想起来，我后悔已晚！我爱得那么丑陋不堪！我爱得那么自私绝顶！我残忍！我不是人！”

他还想继续忏悔下去，只听到舞台上传来法官铿锵的声音：“把杀人凶手叶文斌带上来！”叶文斌最后看了我一眼，眼光是那么温柔，这哪里是临死前流露出来的目光；这目光，哪能看得出他是一个如此穷凶极恶罪人。

这是椒江电影公司事业红红火火时期，发生的一件真真切切、毫无虚饰的血腥事件。这件血腥事件过后，椒江电影公司也从兴盛开始走向了衰败。

椒江电影公司衰败诚然与这件血腥事件八杆子打不着的事，这只是时间上的巧合而已；而这种巧合在玄学上讲黏着一个特定的因子，这个特定的因子从命理上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叫盛极而衰，没有公司的兴盛，就不会招来那么多临时工；没有临时工，哪来这件血腥事件。难道兴盛就必然导致衰败吗？那也未必；不然世上就不会出现百年老店。

椒江电影公司的衰败和全国大部分县市电影公司衰败有着共同的原因，那就是中国电影事业大环境的变化。

中国电影市场，从八十年代绝对的卖方市场，到了九十年代逐步走向买方市场；尤其靠内容取胜的国产影片，已经被电视剧渐渐取代。电影产业全靠每年十几部西方大片在支撑。进入买方市场的电影产业，计划经济下形成的电影业务管理和行政管理分离的弊端逐步显现。制片单位、中影公司、省公司、地市公司、县市电影公司在利益分配上的矛盾愈加激烈；底层的放映单位由于效益逐渐低下，产生了拖欠片租、偷漏片租现象，造成了各个层面大量的三角债；形成了全产业链恶性循环。致使1993年开始至1999年电影体制进入全面改革期。

改革最受益的当然是电影公司的上层企业；上层电影企业有资金优势和信息优势，它们整合企业，率先打造了多厅放映和数字化电影为标志的现代电影院。而大部分底层县市电影院都是只有一、二个放映大厅，而且设备设施老化，处于非常劣势状态。

当然衰败也存在着人为因素，椒江电影公司的人为因素也加快了公司的衰败。因为，公司在事业最鼎盛时期，我们的曹经理没有居安思危，他利用公司长期奋斗积累起来的180万元自有资金，并向银行和社会借贷500多万元，买下一幢影业办公大楼（临海、温岭电影公司利用积累的资金买地皮，为后来的多厅影院发展留有空间）。以高规格的装修，打造豪华办公室。他的总经理办公室，摆放了豪华版真皮大沙发和豪华版老板桌椅，办公室的档次规格，在当地也是屈指可数的。他的思路开始超越以影为主的范畴，他开始广交业内或业外朋友；见多识广并没有错，也要根据自身条件，量才适用。他考察了其他电影公司做贸易、办工厂搞得风生水起，兴旺发达；他也想走跨行业经营之走。他开始跨行业做起了和电影格格不入的煤炭生意和其他贸易。这样一来，电影收入的黄金时期，每年积累的利润，不够支付500多万元借款的利息；而曹经理的跨行业经营也都以失败告终。

我和曹经理的分歧也是在这个时期开始的。当时，椒江电影城的地下室出租给一位女职工做红晕美容美发厅，公司传出20多万元的装修费用也是电影公司出的。夏再进告诉我这件事，我听了也觉得不带劲，公司怎么能办这种傻事。别人租房开店，公司还要倒贴装修费，我就找曹经理论理。曹经理愠怒道：“别人怎么说我不管，你应该帮我说话才是！”

同时，因地下室要出租办红晕美容美发厅，原地下室舞厅的坐椅放在电影城广场上贱卖。我和夏再进同时看中这批坐椅，巧合的是我们两人都想买下这批坐椅办私人录像厅。当时，我还在承包电影公司的录像带发行业务，这也是办私人录像厅的好机遇。我们俩人一拍即合，达成共识，一起投资创办个人录像厅。这样一来，曹经理对我也就彻底的另眼看待喽；因为，他和夏再进意见一直不合。就这样，我的职务也从电影院经理的位子，被曹经理打回原点，当起了场务员。

直至1998年，椒江电影公司由于影业大楼的债务利息拖累，每年亏损经营，债务越滚越大，公司财务陷入极度困境。曹经理也因此调出了椒江电影公司。公司新上任第四位经理，她叫陈炜。她一上任就重新启用我，叫我去海门电影院当经理。一位有能力、有魄力的女性经理；又具有官方背景，定能给公司带来福音。鉴于我对这位女经理的期望，我答应了，并要求提拔郑好为海门电影院副经理，给我做搭档。陈炜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别人对你们两有许多议论；我相信你们两的关系是正常的，我答应你的要求。”

她的这句极为普通的问话，却蕴含深玄，包含着太多的内容。我和郑好两人关系一直很好；我们两家人的关系也一直很好。我们两家人经常聚在一起活动，别人要怎么议论就让他们议论去吧，只要我们两家人的关系很好，一切的议论都会不攻自破。我前面有过铺垫，郑好的家境也不一般，她父亲原来是临海县受人尊敬的副县长，因为接错一个上级电话，传达上级的错误指示，被打成“四人帮”派（多年后平反）。她从杭州地毯厂刚调到海门电影院，老公还在部队，她的家人都在临海，在椒江可以说举目无亲。记得有一次她女儿生病，她很着急，请我帮忙。我带她一起到人民医院（现在的市立医院），找我邻居（医院的配药师）帮忙，并为她找到医院最好的儿科医生治疗。我们俩的关系就是同事之间互相帮忙，彼此关照建立起来的友谊；她对我工作上的支持，丝毫不带半点功利色彩。我和她在一起的感受，就像我前面提到的，一种全新的、轻松的、愉快的、毫无邪念的感情世界；这样的纯情流露，相信每个人的一生都会萌芽，也是人生的一个完整的组合体。我和她的交流是敞开心扉的，她可以毫无保留地谈她的过去。她曾在部队文工团工作，她一生最挚爱的是舞蹈；她从小就喜欢跳舞，有舞者天质；在部队文工团，她曾和张瑜一起竞选过庐山恋的演员。我始终觉得她不该来电影院，应该进文化馆做专职舞蹈干部。假如她当时进文化馆当专业舞蹈干部，她的人生也许会更精彩。一个人最难得的是能找到和自己爱好相符合的职业，这是人生最理想的职业。她一生始终热爱舞蹈，她把业余时间大部分贡献给自己挚爱的舞蹈事业；她不仅自己独舞、领舞，还编舞，因此也获得了许多奖状和荣誉，还把自己独创编排的舞蹈跳进了央视。她个性鲜明，喜欢与人交往；她在社会上也交往了许多男性朋友，从而也减轻了我和她深度交往的议论，从心理学角度上讲，这叫掺杂效应。

我重新走上影院经理的岗位，公司同时也任命郑好为海门电影院副经理；我觉得她是做电影营销业务的一把好手，发挥她的特长，让她负责影院营销业务。海门电影院的电影业务又上了一个台阶，我们俩合作得也非常愉快。

两年不到，陈炜经理调任文广新局当上了副局长。她在电影公司工作，除了抓电影业务，更多的精力放在影业大楼留下的巨额债务上；为了消除公司巨大债务的隐患，她开始着手卖掉影业大楼这项工作。当时，正处房地产低潮期，尤其是办公大楼更是无人接收；她通过官方关系，接头上当地的疾控中心，正在交涉过程，她上调了。

电影公司新任命了第五位经理叫杨三红，是位柔弱、本分的女性经理；人不错，但办起事来缺点心眼，有时还让人无法理解。

她上任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处理我。事情的经过是这么的，我经营海门电影院一年多，影院小卖部积累了一些资金，为了增强影院职工的凝聚力，调动影院职工的积极性，我们海门电影院全体职工组织了一天的野外活动。活动丰富多彩，大家玩得非常开心，也安全回来。公司新上任的杨经理召开公司新班子会议，集体作出一个决定，要行政处理我和郑好两人，理由是没有经过公司同意，擅自开展影院野外活动。

我责问她，“公司没有规定，影院经理不能带职工开展野外活动。再说，我们没有用公家的资金，又安全回来；通过这次活动，还增强了影院职工的凝聚力，调动影院职工的工作积极性，作为公司领导理应大力支持才对！”这件事，因我理由充足，最后处理不了了之。

通过这件事，我冷静下来，反复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为之奋斗了十几年的电影公司已经日落西山，处于黄昏期；加之有这么一位弱女子来领导，希望更是渺茫。自己已是四十出头的人，也已到了人生的成熟期，或者说是鼎盛期，该为自己的人生定定调，谋划谋划喽；岁月不饶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我想要出去闯荡一番，跳进大海裸泳，看看自己有没有水性。人生只要奋斗过，哪怕被海浪淹没，你也可以无悔的告慰自己，我经历过啦！

我决定下海，尽管这个决定来得有些晚（下海的人早就淘好第一桶桶金啦），机会成本重压下（因为有个好单位），我们这些被计划变了形的人，还能有机会吗？好在计划里的我，也时不时地受惠着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双重福利。我人在上班，政策允许，我卖过姜汤面（91年为了支付单位集资建房款，我通过做会筹资；被亲眷卷走会钱，不得不在街头摆摊卖姜汤面）；我创办过豪华录像厅（94年因借款投资股票失利，我被逼创办豪华录像厅）；现在我还在开设“股缘茶吧”，做着股票投资；自由资金也积累了五十多万元。然而，促使我痛下决心离开单位的最大原因是，我儿子朱热心的高考。我儿子从小学画画，2001年他要考中国美术学院，这也是我和老婆多年的期望。为了陪同儿子去杭州找到美院教授学习画画，作考美院的最后冲刺，我必须做出抉择；为了儿子的前途，我毅然决然的和单位签订了停薪留职协议。

这次陪考，我和儿子，一同去的还有其他三位同学（都是椒江一中，现在的台州第一中学学生），需要我帮助安排；其他几位家长都全权委托我来安排，我颇感责任重大。杭州的美术高考培训班很多，培训质量参差不齐，安排的合理与否，直接关系到这四个孩子的前途，因此我必须找到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办的培训机构。我找了两位美院教授办得培训班，一位是版画系的徐芳老师，他的素描在国院是出了名的；一位是国美教油画的俞老师。我们支付了双重学费，几位家长都表示同意；只要能考上中国美院，多付点学费，算的了什么。安排好培训班，我的心也放下了。我开始思考自己在杭州该干些什么？停薪留职我能做什么？我必须要走好迈向社会的第一步，这也是考验我能力和智慧的关键所在。带着这些思考，我考察了杭州的市场。我想到刚到杭州找中介租房的情景。这个在杭州体育场路和环城西路交界处的小小房产中介；这个让我一到杭州城就想到它，并为我找到廉价租金的房子；这个还能提供杭州房产大量信息（当时，大关小区的新房价每平方仅有1500元左右，杭州市区的二手房价每平方也只有3000左右）；这个极不起眼的小小房产中介，已经引入我的创业视野。它投资小，靠勤跑；在当时被人看不起的行当，我是有能力投资的。正当我着手办小小的房产中介之时，忽然接到文广新局副局长陈炜的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里说，局里想让我回电影公司当经理，叫我好好考虑考虑。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心里有些发蒙。杨三红经理刚任命没几个月，就干不下去了吗？这的确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因为椒江电影公司不是这样一位弱女子能信任得了的；不过，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也让我闻到了公司权力之争的火药味；电影公司现任班子成员我是清楚的，争当公司经理的人从没缺席，可为什么局里会考虑我这样一位停薪留职人员来当公司经理呢？有种慕名的困惑，萦绕着我的脑际，我在电影公司上班，尽管也很努力，但连个公司“副”字都沾不到边，只能当当电影院经理而已；现在我停薪留职，想彻底与组织撇清关系，组织上却让我回来当公司经理。人一辈子仿佛有一种慕名的力量在牵引着，究竟是何等力量的驱使，我的认知世界是无法剖析清楚的，我只能把它归咎于命运的范畴。人就像是一只在天空中放飞的风筝，总有一根绳牵引着你，这根绳的力量，我把它称之为“命运之绳”。当时我也没有过多的评估自己在社会上闯荡的风险和机会；我也不知道回公司当经理是福还是祸，但对我自己大半生为之奋斗的单位还是有感情的，我就毅然决然的答应了局领导的召唤：“我同意回来，但要等我陪考结束；等我儿子国美考试结束我就回来，大概还要等上三个月。”

“好的，我们等你。”陈炜的回答似乎很坚定，仿佛电影公司经理非我莫属。

几个月过后，美术专业考试结果出炉，我儿子考上了中国美术学院（本部）；其他三位同学也都考上中国美术学院（上海分部），这样的成绩令其他家长都很满意，也让我非常开心，我没有枉费这几个月的陪读。

后几个月里，为了回单位更好的开展工作，我考擦了杭州的电影市场。2001年，杭州多厅影院正在兴起，投资主体主要来自省电影公司。省电影公司有资金优势、信息优势、人才优势，公司在杭州打造了第一家庆春电影超市，生意异常火爆；而那些传统影院（一个大厅）生意开始萧条。电影市场也开始进入了全面开放时期。全面开放，意味着电影市场已经进入竞争激烈，适者生存的新常态、新业态。

我在思考椒江电影公司的现状。过去电影处于卖方市场，椒江电影公司有三甲电影院、洪家电影院、葭沚电影院，加上市区的海门电影院、椒江电影院，共五家影院在经营。九十年代电影市场逐渐由卖方市场转入买方市场，椒江电影公司也从过去的五家电影院关掉了三家乡镇电影院（三甲电影院、洪家电影院、葭沚电影院），现在只剩下市区的俩家电影院在支撑。七八十位职工全都拥挤在这两家城市传统的大厅电影院（椒江电影院、海门电影院）。这些计划经济遗留下来的人员过剩组成的国有企业，这就像一个人已经进入了老年期，我把这样的企业称之为老年单位。九十年代末的传统电影产业已经进入买方市场的夕阳产业；它正处于转型期和全面开放阶段。电影市场已经向全社会开放发展，一大批私营多厅影院正在突飞猛进的如飞蛾扑火似的扑向电影市场。当时，全国大部分县市级电影公司都和椒江电影公司一样，是个缺乏活力的“老年单位”。我回这样的单位当法人代表，如何把这位老人扶持好，让这位老人如何安享晚年是当务之急。敬老是一种义务、一份责任、也是一种美德，更何况我自己也是这个“老年单位”的一员；假如这样的“老年单位”没人去敬老，有可能就会死掉；等我老了也会无依无靠。这就是我想回去当这个“老年单位”法人代表的动力所在，我决定接受这份挑战。

我的归队，让许多职工颇感意外；一个没有当过一天公司班长成员的人，一下子提拔为公司法人代表，能干好吗？这给我、给职工留了个大悬念。有人告诉我，杨三红经理是流着委屈的泪水离去的，这委屈不是因为自己当不了经理的缘故，而是因为她的处事方式不当，被职工逗得无言以对产生的。不过在她任期不到一年里，她做了一件大好事，卖掉了这个把椒江电影公司拖垮的影业大厦。这幢影业大厦的不复存在，也许是企业命运的转机；但卖得不是时机（2000年正处房地产市场从低谷走向繁荣期），影业大厦卖在了低谷期。假如我们的曹经理在企业红红火火时，有点忧患意识，不买这幢影业大厦，像临海、温岭电影公司那样用自有资金买一块地皮或为产业转型留足发展资金，椒江电影公司也许会像临海、温岭电影公司一样，从大厅影院、胶片电影成功转型为多厅影院、数字电影；假如2000年没卖成影业大厦，再熬几年（也难熬），等到房地产市场繁荣期再卖，也许能卖个好价钱，赚够电影发展资金，再创椒江电影辉煌。这些假如、也许都已经成为过去式，对企业已是毫无意义，也许这就是企业的命运。

面对现实，椒江电影公司留给我的已没有假如，既然你接收了这个“老年单位”，如何让这位老年人焕发夕阳红是当务之急。局里给我搭建的班子，基本上是原来留下的，还给我任命了一位新书记，应该说班子里我没有一位“亲信”，既然来了，我必须以理服人；只要做到以理服人，没有“亲信”但又何妨。杭州电影市场考察给我一个明确的信号，像我们这样的传统影院，按传统模式继续经营，只能等死。我上任后就对公司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

上任的第一天，我就提出“团结奋进、创新发展”作为今后公司生存发展的口号，这也是我脑海里酝酿已久，根据公司的实际情况提出的对症下药的口号，我把这句口号装裱起来，张贴在公司醒目位置，让职工每天都能看到；我要把这句口号演化成为公司的企业文化。我们这样的“老年单位”，人与人之间的裙带关系错综复杂，假如不搞好团结，什么事也办不了，更不用说办好事；我们这样的“老年单位”，假如不创新，怎能发展，不发展，就是等死。

首先我通过体制机制创新，增强企业活力。我根据经营需要，重新调整部门职能，定岗定员，明确责任。我调整了中层各部门的职能，组建了影务部、农村电影发行部、宣传策划部、技术部、财务综合办公室“四部一室”的中层干部组织框架。影务部取代影院经理职能，全面负责影院的经营管理工作；农村电影发行部，全面负责农村放映网管理和16毫米电影发行放映工作；宣传策划部负责电影的宣传和影片的营销策划工作；技术部负责公司机器设备增添、维修保养工作；财务综合办公室负责公司财务、文件起草、档案管理等办公室职能。这样一来，公司从原有的金字塔管理模式，初步形成橄榄型管理模式；公司各部门之间相互制约、加强联系，公司和影院工作融为一体，公司工作更贴近影院的业务开展。公司中层框架重新搭好，中层干部任命必须由我全权负责，这完全出于工作需要，这也是我上任后的工作要点，不然我就无法开展工作。公司中层干部任命下达后，我开始着手制定岗位责任制，对公司职工收入分配进行改革，把职工的收入与本人工作表现、业务完成情况挂钩，大大激发了职工的工作热情，极大增强了企业经营活力。

接着，我对公司的产业结构进行了调整，关掉海门电影院这家微利影院，并对海门电影院实行整体对外招商，年租金收入达到50多万元，净利润比经营电影时提高了几倍；对椒江电影城扩大了营业房面积，引进“麦当劳”，让原有的出租房收入提高了30多万元。引进国际洋快餐“麦当劳”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这些中国员工的工作责任心。他叫潘德，是“麦当劳”的一位市场部经理，他年纪三十出头，人瘦小精干，充满活力。“麦当劳”开店选址有个特点，喜欢开在“肯德基”旁边，这样可以大大减轻市场调查的风险。这位潘德先生是位中国人，他和电影公司成功签订协议后告诉我们，自己在这条马路上足足考察了一个多月，每天记录人流量，观察对面“肯德基”店的生意情况。让我印象最深的是，签订协议整个过程，这位中国员工就像是“麦当劳”的老板，租金多少和协议细节他一人说了算；不像我们公司对租金和协议细节都要通过班子商量决定。这就是国际品牌公司规范化经营模式产生的高效率。有了规范化经营模式，即使个人权力最大也不会出纰漏，这样就可以大大提升工作效率；因为市场瞬息万变、稍纵即逝，只有提高工作效率，才不会错失良机。

我还通过一系列技术创新，对椒江椒江电影城进行技术改造，引进超大银幕（电影银幕全省县市级影院最大）和德国施耐德高清晰放映镜头，引进进口数字环音设备，大大提高椒江影城的声光质量和观影效果。这也是椒江电影人的传统，喜欢创造第一或最大。

每逢放映大片，公司的宣传策划部都会根据影片的内容和特色举办有奖销售、超时空电影节、答题免费观影、利用台州商报的影响力，剪报头免费观影等各式各样的创新促销活动，提高电影主营业务收入。我还亲自编写过一部“催泪片”的电影宣传广告，带领职工走上街头发放电影宣传单；让我颇感遗憾的是有些职工竟然把我辛辛苦苦编写，花钱印刷的宣传单，大叠大叠往小区或宾馆一放了事，就当自己已经完成任务，这就是吃大锅饭的弊端所在。

为了增收节支，减轻企业负担，我还卖掉了公司轿车，为公司每年节约开支十几万元。并大大减少公费招待，公费招待从原来每年十多万元降至全年不到一万元。卖掉公司轿车，职工自然非常开心，这是人之常情，因为职工工资都难以维系，这高消费桥车养着就显得特别奢侈；但也有人说我是个傻瓜领导，那位为公司服务了八年之久的轿车老司机，更是恼羞成怒，他公开叫嚷我是个傻瓜领导（卖了桥车，临时工必然面临辞职）。我愿意做这样的傻瓜领导，也不愿坐着轿车被职工骂。

我通过一系列创新发展举措，公司的各项业务指标得到了稳定发展，基本保障了职工的工资收入，还实现了公司盈利；并得到了文广新局领导的充分肯定，与2003年由文广新局上报椒江区组织部，批复任命朱海斌为台州市椒江区电影公司经理（刚归队时，我是公司的副经理，主持工作）。自我进葭沚电影院上班第一天起，我足足努力了二十年多年，终于到达一个小小单位的顶峰位子；我还要为这个小小的单位继续努力工作，直到退休，这就是大部分国人爱岗敬业的活法，而大部分国人还到达不了这个顶峰呢。

任命下达后，我们公司的创始人杨雪英找我谈话，“你还没有入党吧，该写一份入党申请书啦。”我这才想起自己还不是一名党员。我已经写过多次入党申请书，是组织把我给遗忘了呀；像我这样一位有菱角的人，是很容易被组织遗忘在角落里的。2005年，我终于正式成为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我一生中最热切希望加入党组织时，却被组织遗忘；我心淡定时，组织又向我招手。我在想，人只要不断地努力，另一扇门总是向你敞开的！

公司的好景不长。我们公司刚刚稳定下来的电影业务，很快受到了双重毁灭性的挤压。一来是数码电影逐步取代胶片电影，像我们这种传统的大厅影院，一旦胶片电影断供，就再也无法放映电影喽：二来是电影市场已经进入全面开放，各种所有制性质的多厅影院正在蓬勃发展，尤其允许私人可以投资创办多厅影院。我们这种自收自支事业单位性质的电影公司，人浮于事现象非常严重（多余人员超四分之三），根本无法抗衡私人创办的多厅影院。

为了应对双重挑战，我们公司一方面实行定岗定员，制定优惠政策，分流多余人员，但收效甚微；铁饭碗、大锅饭吃惯了的人，即使最优惠政策，也很难撬动他们出去闯荡社会的勇气；硬性分流，又会引来更多的不安定因素。另一方面，我们对椒江电影城多厅改造做了大胆设想，把影城大厅进行一隔为两层改造，扩大建筑物营业面积，打造八个放映小厅，加上原来已经改造好的两个放映小厅，这样，椒江电影城就可以形成一定规模的多厅影院，但需要一千多万元的投资资金。我跑过银行，找过政府，银行的回答是，你们没有抵押财产，你们的房产属于文化用地性质，不能作为抵押财产；政府部门回答非常干脆，政府没钱，现在电影市场已经全面开放，你们可以利用社会资金办影院。利用社会资金办影院淡何容易，社会资金是利逐的，他们根本不愿投资改造一家产权不清晰的老旧电影院，他们喜欢找产权清晰的新开发的房产，投资新建多厅影院。为此，我还尝试过与省电影公司洽谈合作，省电影公司也很重视，总经理张文欣带领班子全部人员来椒江电影城考察。为了促成合作成功，我几乎花掉公司全年的招待费，省公司最后的结论是，老电影院改造多厅影院投资大，老房改造存在安全风险，回绝了与我们公司合作事宜。更让我想不到的是，我要求政府部门贴息贷款100万元，购买两套数码电影放映设备，把两个已经改造好的电影小厅的胶片电影放映设备更换成数码电影放映设备，这样就能让老影院继续为椒江电影观众服务；不然胶片电影断供，我们公司就再也无法放映电影啦。我写了几份报告，政府还是没有批准。这让我心酸的回忆起1981年椒江电影公司刚组建时的情景，那时电影是老百姓文化生活的唯一需求；也是国家政府通过电影新闻联播，传递政策的重要舆论宣传工具。政府把筹建椒江电影院列为市政府十件大事来抓，由政府抽调人员，组成筹建小组；政府征用土地，政府筹资建电影院。那样的红火场景，与现在政府对老年电影院的冷落，对比之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企业和一个人一样，当你老嘞，对社会贡献不了喽，走进敬老院是最佳选着。

政府在对一个市场作出全面开放之际，像我们这样的缺乏竞争优势的企业，已经基本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顶层设计早就为它们养老送终做好充分准备，制定好一整套完整的改制方案，这就是中国政府的伟大之处。文化事业单位实行老人老办法（三十年工龄或距离退休差五年的职工可以享受按事业编制提前退休）、中人中办法（改制前入单位恰不符合提前退休要求的职工，到达退休时享受事业编制待遇）、新人新办法（改制后新进单位的职工按照企业性质）。我把这种改制方案称之为政府为我们开设好了“敬老院”。我必须让单位职工尽可能多的拖到提前退休，让大家安全的走进“敬老院”，这也是我为奋斗大半生的企业，做最后的贡献。

为了确保我们这样的老年单位能拖得起、拖得住，在胶片电影断供，椒江电影城再也无法放映电影的情况下，我做出了让椒江电影城整体出租的决定，前来招租的是几家大型连锁超市，通过公开竞争，温州的一家人本超市，以年租金150万元获得承租权。

这是一家温州本地超市，正在向省内迅速扩张，势头正旺；他们拿到承租权后急着开张。他们要对椒江电影城大厅进行一隔成三层改造。他们要求我们必须拿到发改委立项批文，其他所有审批手续均由他们负责。我们通过文广新局及一些个人关系，很快拿下发改委关于人本超市进驻椒江电影城的前期立项批文。批文中明确指出必须取得建设规划、消防手续后方可进行施工。人本超市总经理拿到我们给他的前期立项批文，按照协议其他所有的审批手续均由他们负责。他们为了赶时间，一边设计施工图纸，一边报批城建规划和消防安全手续。等到消防安全手续批下后，他们便进驻施工队在椒江电影城大厅内开始施工。为了考虑老房子的安全，他们追加投资，在影城大厅内打桩投资近百万元，以框架形式脱离老墙体，在房屋内独立新造三个层楼。当大厅内打好桩，混泥土灌浆浇筑到二层时，我们公司忽然接到市城建局下发的停止施工通知；我们这才了解到，人本超市为了赶工期，在没有获得城建规划许可证就开始施工。我跟人本超市徐总经理商量。这位大块头经理，盛气凌人道：“肯定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搞的鬼，不理他，我们在室内施工；是室内装修施工，根本不需要建筑规划审批手续；我们继续施工，等到这层楼层浇筑好，我们就成功啦！”

第二天，人本超市的施工队正在施工的档口，忽然椒江电影城门口的广场上驶来两俩大卡车。卡车上下来十几名穿着城建监察制服人员，怒气冲冲的来到工地现场，带头的是一位小圆脸、小眼睛，长着一脸粉刺，看上去似官不像官的人，说起话来很冲。他对十几名穿制服的执法人员命令道：“把这些施工工具都搬上车！”我和几位同事也来到现场，我先给文广新局主管电影公司的梅局打了个电话，把现场情况反应给他。一会儿功夫，我们的梅局，也带着几名穿制服的文化稽查大队的执法人员来到现场。同一办公大楼的两队执法人员在椒江电影城广场上相互对垒，现场气氛异常紧张。这位似官不像官的人更是来劲，他亲自抡起袖子，搬着施工工具往车上扔。

我迅速上去阻拦，并对他介绍道：“我是电影公司经理，有什么话慢慢讲，先不要急着搬东西。”

“你们未批先建，通知你们停止施工，你们却强行施工，这是违法行为！”他理直气壮道。

“我们怎么是未批先建，我们有发改委的批文。”我据理力争着。

“你们在造房中房，必须要有建筑规划许可证，才能施工。”

“我们这是在室内装修，室内装修还需要建筑规划许可证吗？”

“你们明明在造房中房，你再阻拦我们行政执法，不信我连你也一起带走。”他真的叫来几个执法人员，要把我硬拉上车。

“好呀，我们公司现在已经揭不开锅啦，就等着这项工程上马发工资；你们把我带走，我到你们那里讨口饭吃！”

这时，我们的梅局过来打了围墙：“我们都在为政府工作，大家都得冷静下来；施工暂时停下来，东西你们也不要搬走，等我回报区里再做决定吧。”

这件事震动了区委书记，他带领城建系统的几位专家，亲自到椒江电影城施工现场察看；看得出这是一位做事雷厉风行的区委书记。他不顾工地现场杂乱无章，急冲冲转了一圈；我战战兢兢地跟在他后面。他不时地问这寻那，他的脚差点被一根横跨的木头绊倒；一个踉跄，好在我扶了他一把。他站直了，继续急急匆匆，问这寻那地向前奔走，似乎在他前面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他解决。

下午，区委书记为我们这点事，召集了发改委、城建、城管、消防、文化等有关部门，召开了一次协调会议。会上，各部门对我们的批评声响彻一片。管文化的副区长还批评我们胆子太大，她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们的梅局是向她汇报过的，也许她贵人多忘事，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等到各部门都表态完毕，区委书记指着我道：“电影公司作为当事方，你来谈谈。”

我先是介绍了椒江电影公司引进人本超市的背景，“椒江电影公司自胶片电影停供，自身没有资金改造数码电影，在无法放映电影的情况下，考虑到全公司近八十人的吃饭问题，才引进了人本超市。在发改委前期立项批文下达后，我们才和人本超市签订出租协议。协议明确了由人本超市负责办理城建、消防等其他批文手续。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们应该负责没有跟踪监督的责任。假如这个项目停下来，后果有三点，一、我们这样的国有小企业每年就会损失200多万元的净收入；二、我们公司八十位职工就无法拿到工资；三、这条中山西路文明一条街就会患上一处难看的头皮藓。”

轮到区委书记作最后表态发言，他先是狠狠地批评我们一顿（这时的我心都凉了，顿感无望）。而后，他对着一位消防队员问道：“你们是发了批文同意椒江电影城改造方案？”

这位消防队员看上去情绪有些低沉，“我们根据设计图纸，符合消防要求；我们已经下了批文。”声音很是沉闷，他的情绪和声音不难看出正为下达批文感到后悔。

“那好，你们消防部门要做好跟踪监督。我的态度是，椒江电影城改造项目，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各部门尽量配合，不要再拿自己部门的条条框框加以阻拦，多开绿灯！”语气是如此坚定，铿锵有力。

区委书记最后的表态，出乎与会所有人的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他的表态让我和我们八十为职工感到非常欣慰，因为我们又可以领到工资啦！

市城建规划局还是不卖区委书记的账，照样阻拦椒江电影城施工。不得已，我们又一次动用了椒江区元老级人物汤主席（公司创始人杨经理老头子）的个人关系，托他的老同事，管城建的副市长做了工作，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人本超市顺利开业，椒江电影公司全年总利润比我刚进公司时翻了一番。这个利润，基本上来自房产的出租收入，这就意味着椒江电影公司已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物业租赁公司。公司只剩下两大业务：一是完成政府送电影下乡任务；二是公司出租房的物业管理工作。

根据公司的业务需要，我重新配置人员；全公司留下不到十人，其他几十名多余人员按公司制定的在职离岗政策处理。在职离岗人员的待遇和上班人员只差百来元的岗位津贴，因此离岗人员也没有意见，像我们这样的老年单位也只能这样稳妥处理啰。

我心里暗暗窃喜，现在出租房的收入基本能够发放职工工资，再过几年就有十几位职工退休，公司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我们真的要感谢公司创始人杨经理，为我们创造了椒江电影院、海门电影院这两家处在商业黄金地段的影院，让我们可以通过房屋出租也能保住饭碗。

那只是我的一个黄粱美梦，压倒椒江电影公司最后一根稻草的是2010年事业单位绩效工资改革。

根据绩效工资改革要求，事业单位职工工资在原有的基础上翻了一番；并且自收自支事业单位退休职工发放的生活补贴也全部由原单位负责发放（退休职工的生活补贴也要比基本养老金翻了一番）。椒江电影公司的全部收入都来自于房租，而房租的收入基本上是固定的，又怎能负担得起这突如其来的，翻了一番的职工工资收入？工资再一次发不出去，职工又开始怨天尤人；本来不想改制的职工（大部分职工都已经到了30年工龄），天天吵着要求单位改制。人就那么现实，当你拿不足工资，当上班拿的工资不如改制后拿提前退休金的时候，谁都会想着让单位早点改制。公司改制是一件大事，我在想，“这也是我为公司做的最后一件好事，我一定要把这件好事做好。”

实际上公司改制在我上任不到两年，政府有关部门就要求电影公司改制。当时，文广新局领导会同体改委、人事局等部门，领着电影公司班子成员一道，去省内外几家已经完成改制的电影公司考察。这次考察带回来两种改制方案：一种是公改私企的改制方案，如深圳的龙岗电影公司，他们的做法是把现有的国有电影公司资产进行评估，由私人老板注资，根据文化事业单位改制要求，私人老板全额出资办理老职工提前退休、遣散或重新聘用原体制内职工，并支付所有改制费用，电影公司的性质由原来的自收自支事业单位改制成私营企业；第二种是由原有职工按照职务、职称、贡献等各种要素分配股权，再根据个人股份多少进行出资，对不愿意出资的职工，可根据文化事业单位改制要求办理提前退休或离职手续，原来自收自支事业单位改制成股份制企业，如浙江湖州电影公司就是以这种模式改制的。考察回来，我们公司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以及大部分职工都反对改制（因为当时职工工资还能拿到），觉得公司改制还没到火候。

对于改制，我始终秉承着这样一个理念：水到渠成，顺水推舟。所以公司一直拖着没进行改制。由于公转私企的改制方式造成国有资产严重流失，政府在2006年全面取消了公转私企的优惠政策。这样一来，事业单位改制基本上成了一个模式，既政府收回全部国有资产，由政府买单支付改制成本。政府对于有资源优势、有发展前景的事业单位，根据改制政策实行事转企改制（如盐业公司、新华书店的改制）；对于像我们这样既没有资源优势、又没有发展前景，私人可以创办电影院的全面开放的事业单位，政府实行注销式改制。

我们公司的资产全部由当地国有资产管理公司接收，公司改制成本全额由当地政府支付。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我们这样的小小电影公司改制成本要八千多万元，这下可把当地政府吓着喽。根据宣传部的要求（宣传部长是文化体制改革领导小组组长），我们一次又一次修改，并做好改制方案；一次又一次的找宣传部长，要求政府尽快对我们公司实行改制。记得有一天下午，我在宣传部长办公室外排队等待汇报，等到下午六点多，政府大院子下班时间到了才排上一次谈话机会。等了一个下午的谈话，部长只给了我一句话：“改制方案不够成熟，继续修改。”仿佛去一家大医院看病，好不容易排上个专家号，等来的只是名医的一句医嘱。也许我们的改制方案真的不成熟，但部长又没有明确指示；也许当地政府一时没钱，我们的三家电影院（椒江电影院、海门电影院、葭沚电影院）又无法及时变现，只能以方案不成熟为理由拖着；也许是这位宣传部长自身就不同意我们改制（巧的是这位宣传部长就是曾经阻扰椒江电影城改造的市城建局长）。好在上级宣传部门对自收自支事业单位改制有明确的时间表，我们只能通过向上级宣传部反映情况；上级宣传部门迅速派人调查，并敦促落实。

我们公司终于在2013年3月全面完成注销式改制。公司整个改制过程最大难点就是对不符合提前退休要求人员如何处理。按改制时间一刀切，我们单位还有10位职工不符合提前退休要求，他们当然不同意公司改制。作为经理，我理所当然要帮助他们争取最大利益。我的设想是，首先让留下的10位职工保留按事业单位性质；在未到退休期间，让他们重新组建新公司，继续经营。公司争取留下两块业务：一是为政府做好送数字电影下乡活动，从中获取一部分服务收入；二是争取让海门电影院的经营权保留下来，获取一部分收入。只要他们当中有人肯担当，一定能保住工资收入。这10位职工，有些都有自己的第二职业，因此，在集体讨论中，大部分人的意见是，政府负责给他们按事业性质缴纳五险一金，再每月发放给他们一定的生活费即可（要求发放的生活费不得低于单位改制前的收入）。他们还放弃了通过考试，择优调到大剧院的两个名额，理由是“要死大家一起死”；剖析这种心态，应该是计划经济吃大锅饭留下的一种陋习。

政府部门同意10位留下的职工保留事业性质退休，政府负责按事业性质缴纳五险一金；想不到的是，政府在发放生活补贴上特别小气，每月的生活费仅按照失业补助金发放。这10位职工不服，一直不同意签字。然而，椒江电影公司的改制还是照常完成，因为，改制政策明文规定，只要三分之二职工通过即可。

椒江电影发行放映公司自1981年成立，历经创业、发展、繁荣、衰退，至2013年改制注销。我这位在椒江电影公司衰退期，临危受命的末代皇帝，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这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企业命运。我把自己13年人生的黄金期，贡献给了这样一个老年单位。值得欣慰的是，我终于把这样一个“老年单位”，平安的送进了政府创办的“养老院”；也让我们真真切切感受到，社保是退休老人最大的孝子。

这期间，我在全国电影界最有权威理论杂志《中国电影市场》，发表了“浙商掀起投资县市级多厅影院的热潮”和“关于县市级影院投资及发展的思考”两篇论文；2011年还取得了浙江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颁发的高级经济师资格证书。努力终有回报！